第2章 2
沈千鶴緊緊的擁住被放下來的凌舟，反復擁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凌舟，你沒事吧？”
凌舟焦急道：“可是修遠怎麼辦？他會被淹死吧！”
沈千鶴這才想起齊修遠。
她冷靜了下來：“沒事，我會救她的。”
她早就想好了，曾經在系統的口中得知，若是積分花完了，她可以破例用自己的五十年壽命換取一個要求。
她欠了齊修遠那麼多，確實該還給他了。
“系統，”她說，“幫我申請一下，我用五十年壽命換取修遠的重生。”
腦海裏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千鶴急了。
“系統，你聽到了嗎？”
“系統？！”
她猛地想起，剛剛救凌舟的時候，系統瘋狂的怒罵：“我也要完了。”
一個不好的猜測浮現在沈千鶴的心頭。
完不成任務，系統會被拆解。
難道——
沈千鶴不敢再想下去，她望着深黑的海水，心底一片冰涼。
不顧凌舟的阻攔，她跳了下去。
可惜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哪裏還能找到落水的人呢？
沈千鶴請了打撈隊。
每天都在這片海域搜尋。
打撈隊的人嘖舌：“沈總，在這片深海裏，不會有人掉下去還能生還的。”
“尤其是您說的人身上還綁着繩，掉下去兩分鍾內必死。”
沈千鶴不信。
齊修遠死那麼多次都能重生，她已經習慣了。
或許系統在忙着的別的事呢？
只要它還在，齊修遠就有活過來的可能。
沈千鶴默默的想。
凌舟由周雨寧陪着來過幾次。
沈千鶴不止一次看見他對周雨寧說：“小雨，我還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小雨你也幫忙，好不好？”
“我就小千和修遠兩個朋友。”
“朋友？”周雨寧淡笑，深邃的眼瞳裏墨色翻涌，“我以爲你和沈千鶴不止是朋友。”
“怎麼會！”凌舟愕然，“我的心裏從來只有小雨啊！”
他指天指地的發誓：“如果我對沈千鶴有半點超過朋友的心思，就罰我、罰我和齊修遠一樣，不得好——”
“死”字沒說得出口，周雨寧已將他狠狠的抱住。
可她的眼神卻向沈千鶴看來，帶着顯而易見的譏諷。
原來，只是朋友啊。
沈千鶴以爲自己會難過，會失望，會發瘋。
畢竟她爲凌舟付出了那麼多。
但奇怪的是，她沒有。
她只被凌舟那句“不得好死”砸的心口發痛，頭昏腦漲。
是的，齊修遠因爲她，已經九次不得好死了......
如果他這次重生回來，她發誓一定不會再食言，一定會用餘生和他好好在一起！
半年的時間過去，沈千鶴的腦中一片死寂。
系統，沒再出現。
打撈隊也放棄了。
她的修遠，再也不能重生了。
沈千鶴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長發凌亂，面容憔悴。
這個房間裏，到處都是修遠的身影。
靠窗的梳妝台上，擺滿了他的日用品。
他每次噴完古龍水後總會問她：“小千，這個味道你喜歡嗎？”
她回答：“其實你可以向凌舟學學，沒必要噴古龍水，人家清新肥皂味照樣好聞。”
齊修遠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後來，他真的很少再碰古龍水。
沈千鶴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惡語傷人六月寒。
可她卻總在無形中傷害他。
沈千鶴的目光落在床頭的一條腕表上。
這是齊修遠最愛的腕表，她送的。
可其實，並不是她專門爲他買的。
凌舟生日的前半年，她特意飛到國外爲他購置了一整套名貴的禮物。
這條單薄的腕表，只是贈品而已。
她記得那天齊修遠收到這根腕表後，激動的樣子。
“我還以爲你忘記今天是我的生日了呢！”
生日這種特殊的日子，她從來只記得凌舟的。
這次也不過是誤打誤撞。
齊修遠神情激動：“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我生日禮物。”
看到他激動的樣子，沈千鶴的心裏也有些悶悶的發酸。
“好啦，以後你每個生日我都不會忘記。”
她對他說過那麼多次的“以後”，卻再也沒有以後了。
保姆在外面敲門。
“夫人，養胃的湯羹我放門口了，你記得喝。”
沈千鶴聽見她遺憾的自言自語：“造孽哦，那麼好的齊先生，居然就這麼沒了。”
“哎，這道湯羹還是他教我的嘞。”
沈千鶴的腸胃不好，從沒下過廚的齊修遠爲了她，學了許多養胃的菜式。
無論她多晚到家，齊修遠總會在廚房裏爲她溫着一盞湯。
沈千鶴打開門，端起托盤裏的湯，喝了一口。
不對。
不是修遠的味道。
她的眼淚悄然滑落，砸進湯碗裏。
“砰”的一聲，她暈倒在地上。
連日來的不進飲食，她的身體已到了極限。
瓷器的碎片嵌進了她的手臂，劃出了深深的傷口。
6.
“今天的散打課，就上到這裏吧。”
散打教練對我的表現很滿意，他看見我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皺了皺眉。
“小齊啊，你也不用這麼拼命吧！”
怎麼能不拼命呢，我默默的想，我拼的就是自己的命啊。
自打那天在深海綁定系統後，它給了我一個新手禮包。
我這才得以活下來。
系統說，原本的劇情裏，我介入了凌舟和周雨寧之間，周雨寧利用我故意氣凌舟。
凌舟以爲她移情別戀，傷心的自盡。
雖然自盡未成，但周雨寧卻把怒火轉移到了我身上。
她制造了一起交通事故，讓我死在了裏面。
沈千鶴接近我的時候，時間點尚早，我還沒走到這段劇情。
她只需在我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將我救下，改變我必死的結局。
“原本這並不難啊！”系統哀嘆，“誰知道她會爲了男主一次次的放棄你呢。”
真是殺人誅心。
我面無表情的打斷它：“所以說，自己的命運得把握在自己手裏。”
這次的綁匪事件，壓根沒在外造成什麼影響。
沒有人去深究。
可我在墜海前，聽到綁匪交待他的小弟。
“去給周總說一聲，任務完成了。”
這裏，還能有幾個周總呢？
我仔細的回憶起前八次的死亡。
發現很多次，都出現了周雨寧的身影。
第一次火災時，沈千鶴抱走凌舟後，門口出現過一個身影。
隔着火，看不清她的面容。
可是大體的身形，與周雨寧相似。
第二次鬧市街頭，失控的汽車車主，是周雨寧的前員工。
......
第八次，凌舟的心髒報告，是周雨寧特意拿給沈千鶴看的。
上一次，吊燈砸下時，周雨寧也在場。
我的身上泛起密密的寒意。
系統曾說因爲沈千鶴的反復介入，導致劇情出現了偏差。
可現在看來，哪裏出現偏差了？
和原本的結局一樣，周雨寧簡直是一門心思要我的命！
思索良久，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我要去到凌舟的身旁。
在系統的提示下，我在醫院裏遇到了剛做完檢查的凌舟。
他捏着一張檢查報告，表情很忐忑。
“凌先生，”我走過去，笑了笑，“好久不見。”
凌舟震驚的瞪大眼睛：“修遠！”
“......你沒死？！”
“嗯，”我點頭，“我被海中的暗流卷到了岸邊，大難不死。”
凌舟握住我的手：“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
“對了，你是來醫院看小千的嗎？”
我一愣：“她怎麼了？”
“她以爲你葬身海底，傷心過度，進了醫院。”
“走，我陪你去看看。”
我輕輕掙脫他的手：“不必了。”
我和沈千鶴之間早就走到頭了，我一點都不想再見她。
“......修遠！”身後傳來熟悉的驚呼，是沈千鶴。
我轉過身，就見沈千鶴的頭上和胳膊都綁着繃帶，手上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努力行走的模樣，有點可笑。
她熱淚盈眶：“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我推開她伸過來的手，冷聲：“我又不是九命的貓妖，怎麼不會死？”
緊盯着她悲喜交加的眼睛，我一字一句：“沈千鶴，連上這次，已經十次了。”
“就是九命的貓妖，也該死的透透了。”
沈千鶴的手僵住了，她抖着唇：“你、你都知道？！”
“托你的福，我可是體會了那麼多種不同的死法呢，”我譏笑出聲，“誰有我那麼幸運？”
“所以，你別再用這種假裝深情的眼神看我。”
我厭惡的背過身：“真叫人惡心。”
“當”的一聲，沈千鶴的拐杖掉落在地。
我沒有回頭，拉着呆住的凌舟往外走去。
他“呀”了一聲，說：“小千摔倒了，頭上好多血啊！”
“嗯，”我平靜的點頭，“應該的。”
回周雨寧別墅的路上，凌舟很沉默。
只在後視鏡裏看到保鏢緊隨其後的車時，他的面上閃過了深深的厭惡。
他踟躕了很久，終於向我開了口。
“你......你剛剛說你死過十次？”
“嗯。”
他遲疑道：“可我，我夢到過被沈千鶴救了好多次，連帶最近的兩次，也十次了。”
“對不起，”他有些無措的道歉，“我不知道救我會讓你死。”
我擺了擺手：“與你無關。”
凌舟的車路過一條岔道時，方向偏了偏。
身後的車立刻鳴笛示意，聒噪的聲音讓他煩躁不安。
“修遠，”他下定了決心，“你能不能幫幫我？”
“幫我，離開周雨寧。”
7.
凌舟和周雨寧，並沒有外界看起來的幸福。
“她把我當成了她的所有物，”凌舟垂下眼眸，“我去哪裏，我見什麼人，都要對她報備。”
“後面的保鏢名義上是保護我，其實是替她監視我。”
“一旦我沒有及時告訴她，我就會迎來她所謂的懲罰。”
他的聲音很輕，說出的話卻讓我愕然不已：“她把我囚禁在地下室，用她那滿屋子的刑具......吊着我，鞭打我，折磨我......”
“我原本想借着沈千鶴逃離火坑，但——”
但並沒有用。
沈千鶴不過一個靠着系統的外來客，哪裏抵得過天生氣運的女主。
我靜默了一會兒，拒絕了他：“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周雨寧那麼厲害，我幫他不是讓自己死的更快。
凌舟對我的拒絕沒有意外。
“那，我請你回家喝杯茶吧，我一個人真的非常的孤獨。”
這回我沒有推辭。
到了別墅門口，凌舟一直在和我說着話。
大抵是周雨寧將他實在管控的太嚴，沒了沈千鶴之後，他的聊天對象也沒了。
“上個月，周雨寧聘了位特別優秀的甜點師，等下你一定要嚐——”
凌舟的話在見到客廳中端坐的周雨寧時，猛然消了音。
“你、你......你今天不是有重要會議嗎？”他的臉色泛白。
客廳沒有開燈，周雨寧的半邊臉隱在昏暗的光線裏。
“本來是有的，但醫院那邊告訴我，你病好了，”她冷冷的一笑，“我高興極了，回來準備和你慶祝。”
“砰——”大門被猛地關上，凌舟不禁抖了抖。
頭頂的吊燈刷的打開，刺目的光激的人眼睛一酸。
“不過，看起來，你似乎不太開心呢。”周雨寧冰涼的目光毒蛇一般落在我的身上，“你居然打算邀請齊先生幫忙？幫你——”
她勾唇：“離開我？”
凌舟驚恐：“你監聽我？！”
周雨寧沒有回答，她對着我指了指吊燈，笑道：“齊先生，你猜猜這次的吊燈會不會砸下來呢？”
涼意上涌，我聽到她接着說：“不過我挺好奇，你在深海裏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幫廢物，連你都解決不好，真叫人頭疼。”
腿一軟，我差點跌坐在地上。
果然是她！
“爲什麼？”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要殺我？”
周雨寧既然能光明正大說出來，說明她這次一定也不會放過我。
“當然是因爲，我有一段記憶。”
周雨寧揉着自己的頭：“每當我頭疼的時候，裏頭就會閃現一段畫面。”
“你，齊修遠——你會幫凌舟假死，讓他離開我！”
“凌舟是我的命，你幫他離開，就是要我的命。”
“你說，”她笑着，眼底滋生瘋意，“我該不該殺你？”
我和凌舟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驚悚。
系統呆呆的說道：“原來bug出在這裏啊！”
“宿主，你可千萬要活下來啊，不然統子要和你一起走了！”
我後退了半步，謹慎的望着周雨寧：“這回你準備怎麼殺我？”
“凌舟不是告訴你，我有個美妙的地下室。”
“去那裏吧，”她揮了揮手，“去當個死老鼠好了。”
兩個壯碩的保鏢圍了過來。
凌舟撲過去，跪在周雨寧的腿邊，拼命求她：“小雨不要，你放了修遠，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會想着逃走了，我發誓！”
周雨寧微笑看着凌舟，神情詭異。
真是個瘋子！
我跳起來，把我半年多來練習了無數次的招式拿了出來。
兩記撩陰腿，踢中保鏢的襠部！
天知道，我爲了這一腳，付出了多少努力！
保鏢哀嚎着倒地，打斷了周雨寧的危險發言。
她驚訝的抬起頭，迎面卻對上了我的手機屏幕——
正在直播的手機屏幕。
這半年我確實沒閒着。
我開了個賬號，每天戴着口罩直播我練習散打的過程。
我不怕疼，不怕挨打，不要命的練習，吸引來很多粉絲。
凌舟讓我幫忙的時候，我假意拒絕，卻偷偷打開了直播。
周雨寧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的進了直播間。
她冷靜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縫。
“齊修遠，你真該死！”
“不過，”她迅速調整了表情，甚至又重新帶着微笑對着我的手機，“你又沒死，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你以爲光憑這幾句片面之詞就能擊敗我了？”
她一貫謹慎，必定早已把和綁匪之間的痕跡抹掉了。
我咬着牙，我也沒指望能一下將她扳倒。
卻見凌舟撲到了我的手機面前。
“我要實名舉報！”他的臉色慘白，聲音卻大而堅定，“周雨寧搞走私生意，偷稅漏稅，我都有證據！”
周雨寧的笑容消失了，她不敢置信的盯着凌舟。
“你竟然那麼恨我？”
“我當然恨你！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沒把我當個人來看！”凌舟怒極了，“每一次被你關在地下室，我都恨不得你去死！！！”
一片安靜中，周雨寧緩緩站了起來。
“齊修遠，”她說，“都怪你。”
“若不是你的出現，凌舟才不會背叛我。”
“既然如此，那就讓所有人都來見證你的死亡吧。”
她掏出了一把槍，對準了我。
下一刻，有人猛地推開了大門。
“修遠！”
沈千鶴沖了進來：“周雨寧，住手！我讓你住手！”
周雨寧輕蔑的一笑，決然的扣下扳機。
“砰”的槍響。
沈千鶴擋在了我的面前。
在周雨寧準備開第二槍的時候，警察蜂擁而至，把她按在了地上。
沈千鶴捂着胸口坐倒在地上，她蠕動着唇，艱難的對我說：
“修遠，這回，這回......”
“我終於選擇了你。”
8.
沈千鶴沒有死成。
子彈偏離了一點，躲過了心髒。
可她並沒有劫後餘生的歡喜。
在暈倒之前，她聽到齊修遠說：“你不擋，我也能躲開。”
“沈千鶴，我早就不需要你了。”
周雨寧因着凌舟拿出來的證據，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她將在牢裏度過她的後半生。
凌舟來醫院看過一次沈千鶴。
可他走到病房門口時，卻失憶了一般，疑惑的自言自語：“我爲什麼要來這裏？”
對上沈千鶴的眼神，他仿佛不認識似的走開了。
出院的那天，她去找齊修遠。
“修遠，經過了這次生死，你能原諒我嗎？”她情真意切，“我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我最愛的人，一直是你！”
齊修遠防備的看着她：“你是誰？我壓根不認識你，不要說這些冒昧的話。”
公司的員工路過，對他招呼：“齊總監。”
轉而望向沈千鶴時，他們卻紛紛露出了好奇而陌生的目光。
“齊總監，這是誰？需要我們喊保安嗎？”
這些員工明明是沈千鶴的下屬。
她怒道：“我是沈副總，你們難道忘了嗎？！”
“哪來的沈副總啊，”員工看神經病一樣的看她，“我們公司只有凌副總。”
沈千鶴驚恐的想起系統曾經說的，如果完不成任務，她得到的一切都會被收回。
“這位女士，”齊修遠漠然的說，“再讓我看到你在我們公司這邊徘徊，再騷擾我，我會報警。”
沈千鶴離開了。
她的背影佝僂着，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宿主，任務圓滿完成，統子我也要和你說再見了。”
齊修遠的腦海中響起系統歡快的聲音。
任務完成的好，它也升了級。
“接下來，我要去其他世界拯救男配啦！”
齊修遠笑了，他鄭重的說：“謝謝你。”
系統也跟着笑起來：“我也要謝謝你。”
“你給我打開了新思路——自己才是自己的救贖者！”
陽光灑了下來，在齊修遠的面前投下了金子般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