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7區的垃圾處理站散發着腐壞的機油味。衛青蹲在生鏽的壓縮機後面,手臂上的藍色紋路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蘇璃給的磁卡在控制面板上刷了三遍,紅燈才不情不願地變成綠色——有人故意破壞了這裏的識別系統。
"你遲到了兩分鍾。"陰影裏傳來蘇璃的聲音,她今天換了件帶兜帽的防護服,左眼的金屬光澤被完全遮住,"卡戎的飛艇帶來了三台新型掃描儀,專門針對神經變異者的生物電信號。"
壓縮機突然啓動的轟鳴掩蓋了衛青的回應。他指了指自己太陽穴,那裏的血管正不自然地搏動着。自從筆記上的坐標在他腦海中"活"過來,一種奇怪的方位感就揮之不去——西北方三十七公裏處,有什麼東西在發射他能夠接收的信號。
"聽着,我沒法跟你一起走。"蘇璃塞給他一個金屬盒子,"這是神經穩定劑,能暫時屏蔽掃描。沿着維修通道爬到C區外牆,那裏有輛僞裝成垃圾車的——"
刺耳的警報聲突然撕裂夜空。不同於常規警報,這是三長兩短的重復循環,代表最高級別的"實體入侵"。處理站的頂燈瞬間全部轉紅,在金屬地面上潑灑出大片血色光斑。
"星塵獸群!"蘇璃拽着他沖向通風井,"外牆防御陣列失效了!"
衛青的皮膚突然刺痛起來。不是恐懼導致的生理反應,而是那些藍色紋路對某種能量場的共鳴。當他攀上通風井梯時,透過鐵絲網看到了堡壘外的景象——地平線上涌動着銀黑色的"潮水",那是成千上萬只星塵獸組成的洪流。這些被納米機械改造的生物在奔跑時呈現出詭異的同步性,就像被同一個意識操控的傀儡。
"它們不該在滿月夜活動..."蘇璃的聲音發顫,"除非有人故意引導它們!"
通風井突然劇烈搖晃。上方傳來金屬撕裂的尖叫,接着是重物墜落的轟鳴。衛青抓住蘇璃的腰帶,在坍塌前一秒跳進側面的檢修通道。他的膝蓋重重磕在金屬地面上,但疼痛被更強烈的感官覆蓋——他的視野突然裂變成兩部分:一邊是黑暗的通道,一邊是某種紅外線成像般的畫面,顯示着堡壘外牆的結構弱點。
"你的眼睛..."蘇璃倒吸一口冷氣。衛青摸了下自己的臉,發現眼角正在滲出藍色黏液。
沒時間思考變異了。頭頂的管道傳來星塵獸特有的爪步聲——那種六足生物移動時會發出金屬刮擦的聲響。衛青拖着蘇璃鑽進一條標有"反應堆冷卻管"的狹窄通道,這裏的輻射警告標志已經褪色,但牆上的應急燈還在運作,投下慘綠的光。
"它們怎麼突破外牆的?"衛青壓低聲音。堡壘的防御系統理論上能抵御任何已知星塵獸的進攻。
蘇璃的護目鏡上閃過數據流:"有人關閉了西側的等離子發生器。這不是意外,是內部破壞。"她突然僵住,"等等,你說筆記上發現了飛船坐標?"
衛青剛要回答,整條通道突然傾斜。某種遠超星塵獸攻擊強度的沖擊波從下方傳來,把兩人狠狠甩向管壁。衛青的肋骨撞在閥門上,卻聽到金屬斷裂的脆響——不是骨頭,而是他口袋裏那本筆記的金屬封面。藍光從書頁間滲出,在空中投影出一段全息文字:
【護盾已弱化78%】
"這不是筆記..."衛青恍然大悟,"這是某種信標!"
通道盡頭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不是燈光,而是高溫等離子——某個大家夥正在熔穿堡壘的裝甲層。蘇璃的護目鏡自動調暗,但衛青的眼睛卻毫無障礙地直視光源,甚至能看清等離子流裏懸浮的金屬微粒如何重組。他的大腦自動計算着熔穿剩餘時間:4分38秒。
"反應堆!"蘇璃拽着他往反方向爬,"它們想引爆核心!"
衛青手臂上的紋路突然灼燒般劇痛。這次傳遞的信息不是視覺,而是聲音——那個在舊電廠聽過的機械嗡鳴,現在變成了清晰的語音:
【防御協議激活:Y/N?】
他鬼使神差地說了聲"Yes"。
世界在那一秒靜止了。衛青的意識被拋入某種超越三維空間的視角,他看到整個堡壘的結構圖在腦海中展開,每一處管道、每一台設備都變成發光的線條。更驚人的是,他能"碰觸"這些線條——當他想象着關閉某個閥門時,遠處立刻傳來液壓裝置運作的悶響。
"你做了什麼?"蘇璃驚呼。通道裏的應急燈突然全部轉藍,所有通風口同時噴出淡綠色霧狀凝膠——這是堡壘設計圖上沒有記載的隱藏系統。
衛青沒有回答。他的意識正沿着那些發光的線條遊走,修復斷裂的電路,重啓休眠的武器陣列。但每修復一處,就有新的疼痛在神經末梢炸開——那些藍色紋路正在蠶食他的生物電。當他在意識層面"推"開主控室的防爆門時,突然看到了不該存在的東西:一個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在操作台上輸入自毀序列。
【智者埃文】——這個名詞不知從哪冒出來,但衛青確信這就是那個身影的名字。
"衛青!"現實中的蘇璃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衛青猛地回神,發現自己的鼻孔正在流血,但通道盡頭的等離子流已經消失,"你剛才像具屍體一樣僵硬了三分半鍾!"
堡壘的廣播系統突然啓動,傳出疤痕臉扭曲的聲音:"所有人員注意!不明原因恢復了西區防御,但核心區出現泄露!非戰鬥人員立即——"信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生物發出的高頻嘯叫。
衛青抹去鼻血,發現自己的手掌皮膚下已經能看到藍色紋路在流動。他撿起掉落的金屬盒子,裏面的神經穩定劑安瓿瓶全部碎裂,但液體卻詭異地懸浮着,組成一個箭頭指向西北方——飛船坐標的方向。
"走這邊。"他拉起蘇璃,"我知道怎麼避開掃描儀了。"
當他們爬過冷卻管破裂的缺口時,堡壘深處傳來一連串沉悶的爆炸。沖擊波讓整個結構呻吟起來,但衛青的腦海中卻響起另一個聲音——不再是機械合成的嗡鳴,而是帶着某種古老韻律的詩句:
【當鋼鐵之血與血肉之鋼相遇,沉睡者將醒來】
這既不是警告也不是指令,而是一個承諾。衛青確信,在西北方的那艘飛船——無論它是什麼——正在呼喚着一個能理解這種呼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