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阮兮遙落入了一個並不柔軟、甚至有些硌人,卻異常堅定的人牆之中。
五個暗衛被她下墜的力道沖撞得東倒西歪,口吐鮮血,卻死死地用自己的身體做緩沖,護住了她。
“小姐……您……沒事吧……”爲首的暗衛艱難地問道。
阮兮遙驚魂未定,心髒狂跳,確認自己還活着,才緩緩鬆了口氣:“沒……沒事……謝謝你們……”
她掙扎着站穩,抬起頭,正對上一雙猩紅的、充滿了後怕和某種劇烈情緒的眼睛。
慕淵就站在不遠處,維持着向前撲救的姿勢,手指還僵硬地伸着,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和蒼白。
阮兮遙看着他,聲音因嗆了煙而沙啞,卻帶着一種平靜的殘忍:“你剛剛……是想救我嗎?”
慕淵猛地回神,像是被這句話燙到一般,急速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
他站直身體,臉上迅速覆上一層寒冰,片刻後,攤開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條繡工粗糙的鴛鴦手帕。
“不是。我只是爲了撿回這個。這是大小姐花費數月親手所繡,贈予我的。我很珍惜,絕不能遺失在火場。”
阮兮遙的目光落在那條手帕上,心口像是被針細細密密地扎了一遍。
她扯了扯嘴角,連一個嘲諷的笑都擠不出來。
這時,被放在一邊的阮清顏嬌滴滴地呼痛:“阿淵……我的腳好痛……好像崴到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慕淵深深看了阮兮遙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最終,他什麼也沒說,順從地俯下身,將阮清顏背起,一步步離開火場,沒有再回頭看阮兮遙一眼。
阮兮遙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才腿一軟,差點栽倒。
“小姐!”暗衛們急忙扶住她。
“沒事……我們回家。”她輕聲說,聲音裏帶着無盡的疲憊。
之後幾天,阮兮遙徹底閉門不出,專心備嫁。
外界關於太子如何寵愛阮家大小姐的傳言甚囂塵上,她聽了,心中卻再無波瀾。
她知道,那大概率又是做給她看的戲碼。
因爲那些彈幕依舊時不時閃過:
【唉,太子殿下又偷偷來看女鵝了,在屋頂守了一夜呢。】
【女鵝你就低頭吧,你看他多可憐。】
【他天天借酒消愁,都是因爲你啊!】
她統統無視。
心死了,便不會再爲這些話語所動。
直到宮中傳來皇後懿旨,宣所有適齡貴女入宮。
阮兮遙和阮清顏不得不一同前往。
馬車上,阮清顏興奮又緊張,低聲對阮兮遙說:“聽說,這次是皇後娘娘要爲太子殿下選正妃!”
阮兮遙心頭莫名一沉。
他要選妃了?
也好,正好和她徹底斷了那些可笑的糾纏。
鳳儀宮內,香風鬢影,環佩叮當。
貴女們屏息靜氣,等待着命運的宣判。
皇後娘娘鳳冠霞帔,端莊威儀,目光掃過衆人,緩緩開口:“今日召諸位前來,實是爲太子選妃。太子已至適婚之齡,心中自有章程,提了些條件,唯有全部符合者,方可爲東宮正妃。”
底下頓時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所有貴女都豎起了耳朵,躍躍欲試。
只有阮兮遙低眉順眼,沉默不語,仿佛置身事外。
皇後開始宣讀條件。
令人意外的是,這些條件並非尋常的琴棋書畫、德言容功,而是一些極其古怪甚至堪稱刁鑽的問題:
“幼時可曾於上巳節,在城南桃花溪畔,丟失過一個繡着歪歪扭扭小鴨子圖案的香囊?”
“可曾於七歲時,因頑皮被太傅罰抄《禮記》百遍?”
“可曾……偷偷往打瞌睡的太師臉上畫過胡須?”
……
一個個條件念出來,底下的貴女們面面相覷,大多一臉茫然。
唯有阮兮遙,越聽越是心驚!
這些……這些分明都是她小時候做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