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茲在枯枯戮山的“客人”生活,以一種他完全沒預料到的、近乎“綁定”的方式展開了。
所謂的“看管”,從字面意義上看,就是伊爾迷走到哪兒,他就得跟到哪兒。
伊爾迷去訓練場,他要麼在旁邊乖乖看着,要麼就被管家要求一起參與訓練。
伊爾迷去上文化課和暗殺理論課,他得搬個小椅子坐在旁邊旁聽。
甚至連伊爾迷去洗手間,都會用那雙毫無波瀾的貓眼無聲示意,讓他在門外等着。
【救命……這到底是看守犯人,還是遛寵物啊!(╯°□°)╯︵ ┻━┻】維茲內心瘋狂哀嚎,但表面上只能繃着一張和伊爾迷同款的面癱臉,努力適應這種連體嬰般的生活節奏。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憑借這張和伊爾迷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他在揍敵客家大宅裏確實獲得了一定的活動自由。
仆人們雖然看向他的眼神依舊帶着警惕,但至少不會像對待陌生人那樣刻意阻攔。
這天清晨,伊爾迷的日常訓練內容是基礎體能和耐力。
巨大的訓練場內鋪着防滑的深色地磚,陽光透過高窗灑進來,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場內只有他們兩個小小的身影在移動。
伊爾迷一絲不苟地完成着管家制定的每一項任務——繞着訓練場長跑、背着和體重相當的沙袋負重行走、穿越布滿障礙的通道。
他的動作精準又高效,每一步都踩在最省力的節點上,呼吸平穩得完全不像個孩子,反倒像台設定好程序的精密機器。
維茲則被要求進行同樣的訓練,只是強度酌情降低了一些,但即便如此,對他這個沒經過專業訓練的人來說,依舊是地獄難度。
他咬着牙,憑借這具身體遠超常人的優秀底子,再加上一股不想在伊爾迷面前露怯的勁兒硬撐着。
跑到最後一圈時,他感覺肺部像被火燒一樣火辣辣地疼,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每抬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伊爾迷早已完成自己的訓練量,正站在終點線旁邊,雙手背在身後,安靜地看着他踉踉蹌蹌地跑完最後一段路。
維茲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過終點線的,癱在冰涼的地磚上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着。
“太慢了。”伊爾迷平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沒有責備,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維茲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癱在地上,在心裏默默吐槽:【廢話!我又不是真的從小被當成殺手訓練!能跟上你的節奏才有鬼了!換誰來都得歇菜好嗎!】
“你的呼吸方式不對,吸氣太淺,呼氣太快,浪費體力。步伐也太散,落地時重心不穩,會額外消耗能量。”
伊爾迷蹲下身,黑色的貓眼近距離地審視着維茲因劇烈運動而通紅的臉,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需要調整。”
維茲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是在……指導他訓練?他還以爲伊爾迷只會冷冰冰地看着,或者直接無視他呢。
沒等他細想,伊爾迷已經站起身,朝着下一個訓練項目的場地走去,同時側過臉,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維茲欲哭無淚,只能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拖着沉重的步伐跟上去。
午餐時間,算是維茲一天裏難得的、能稍微放鬆一點的時刻。
長長的紅木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食物,葷素搭配均衡,一看就是經過營養師精心調配的,絕對符合“未來殺手”的營養需求。
席巴和基裘並不總是會來陪他們吃飯,今天餐桌上就只有他和伊爾迷兩個人。
食物的賣相很好,營養搭配也絕對科學,但味道……只能說是“能吃”,堪堪維持生命體征,完全談不上美味。
維茲默默扒拉着盤子裏的食物,心裏懷念着以前吃的火鍋和燒烤。
直到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伊爾迷的動作——對方正用叉子精準地將餐盤裏所有的青椒丁一一挑了出來,堆在盤子邊緣,動作熟練得仿佛已經演練過千百遍,連一粒青椒碎都沒放過。
【咦?伊爾迷居然挑食?還偏偏挑的是青椒?】維茲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訝。
他記得漫畫裏可沒提過伊爾迷有挑食的習慣,這算是隱藏的小秘密嗎?
然後,更讓他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伊爾迷挑完自己盤子裏的青椒後,非常自然地用叉子將那堆翠綠的青椒丁撥到了維茲的盤子裏,動作流暢得仿佛只是隨手遞了個東西。
維茲:“???”他低頭看着自己盤子裏突然多出來的青椒,又抬頭看向伊爾迷,滿臉都是“你在逗我嗎”的震驚。
對方卻依舊面無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像呼吸一樣平常的事情,甚至還“好心”地解釋了一句:“我不需要這個。你吃掉。”
【憑什麼啊?!我也不需要啊!而且你這是浪費食物外加不講衛生吧!誰要吃你挑剩下的啊!】維茲內心在瘋狂咆哮,差點當場反駁。
但他看着伊爾迷那雙理所當然、完全沒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的貓眼,到了嘴邊的抗議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就是吃點青椒嗎,總比被伊爾迷用念釘戳強……】他悲憤地低下頭。
用勺子將那些“被嫌棄”的青椒扒拉進自己嘴裏,嚼得味同嚼蠟,感覺嘴裏都彌漫着一股“委屈”的味道。
下午是文化課時間,學習的內容是大陸通用語的語法和寫作,還有一些基礎的毒藥知識——比如哪些植物的汁液有劇毒,哪些毒素發作時會有什麼症狀。
伊爾迷聽得非常專注,手裏的筆不停在筆記本上記錄着,字跡工整得不像個孩子寫的。
維茲憑借着成年人的理解力,再加上之前看漫畫時對獵人世界觀的熟悉,倒是能輕鬆跟上老師的進度。
甚至在老師提問某個偏門毒藥的特性時,還能舉一反三,說出一些老師沒提到的細節。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在他回答出那個問題時,旁邊的伊爾迷原本專注於筆記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雖然依舊沒什麼情緒,但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終於熬到晚上,維茲回到了分配給自己的房間。
房間很大,陳設卻簡單到近乎空曠,只有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書桌,處處透着揍敵客家一貫的冷硬風格,連盞裝飾性的燈都沒有。
他把自己重重摔進柔軟的床鋪裏,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發出“抗議”的呻吟,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這才第一天就這麼累……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他望着天花板上繁復卻冰冷的雕刻紋路,心裏涌上一陣迷茫和疲憊,連吐槽的力氣都少了幾分。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叩叩——”一陣輕微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沒等維茲反應過來,也沒等他說“請進”,房門就被無聲地推開了。
伊爾迷站在門口,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絲綢睡衣,懷裏還抱着一個和他體型差不多大的枕頭,頭發散落在肩上,少了幾分白天的冷硬,多了點孩童的柔軟。
“父親說,要看管你。”伊爾迷看着床上的維茲,語氣依舊平淡得沒有起伏,“我睡這裏。”
維茲:“!!!”他差點從床上彈起來,眼睛瞪得溜圓。
【看管到連睡覺都要監視了嗎?!大哥你有沒有隱私觀念啊!男女授受不親就算了,男男也得有距離吧!】維茲內心的震驚已經快要溢出來了,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伊爾迷卻沒給他反對的機會,徑直走到床邊,將懷裏的枕頭放在維茲枕頭的旁邊,然後動作利落地爬上了床,躺好,拉過被子蓋到胸口,閉上眼睛。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自然得仿佛他本來就該睡在這裏,完全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維茲僵在床邊,看着身旁突然多出來的一個小鼓包,以及伊爾迷那張在月光下顯得更加靜謐精致的睡顏(如果他真的睡着了的話),整個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石化了。
這……這算什麼?同床共枕?!他穿越過來就是爲了和自己cos的角色一起睡覺的嗎?
他站在床邊足足愣了五分鍾,最終還是認命地嘆了口氣——反抗也沒用,還不如乖乖聽話。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盡量貼着床邊躺下,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碰到旁邊的人。
房間裏一片寂靜,只有兩人微弱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交織。
維茲緊張得根本睡不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旁邊傳來的、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和淡淡的氣息,心髒一直砰砰直跳。
【算了……往好處想,至少這張臉還挺養眼的,多看幾眼也不虧……】他自暴自棄地想,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似乎快要睡着的時候,旁邊那雙原本緊閉的貓眼,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睜開了。
那雙深邃的黑眸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眸底閃過一絲極淡的、連伊爾迷自己都沒察覺的波動,隨後才再次緩緩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