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遜城的地下拍賣會，永遠裹着金錢與欲望織成的渾濁空氣。
衣冠楚楚的賓客舉着香檳，水晶杯壁的反光裏，藏的全是盯着展台的貪婪眼神。
那些見不得光的珍品，在聚光燈下散發着危險的誘惑。
今晚的壓軸，是塊號稱從黑暗大陸邊緣帶回的“夢魘核心”——據說能攪亂甚至操控別人的夢。
揍敵客家的任務很簡單：絕不能讓這東西落到委托方對手手裏。
維茲套着一身合身的小西裝，頭發梳得溜光水滑，連發梢都沒敢翹起來。
他混在侍應生堆裏，端着滿是空酒杯的托盤，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在人群裏鑽來鑽去。
他像條靈活的魚，在人群裏穿梭，耳廓裏的微型通訊器偶爾傳來伊爾迷清冷的聲音。
“目標在二樓東側包廂，保鏢四個，倆明倆暗。”
維茲借着擦桌角的動作，眼角餘光掃過二樓。
厚重的絨簾擋了大半視線，但那股凝實的念壓，還是直直撞進他的感知裏。
“收到。你那邊呢？”
“已就位。”伊爾迷的聲音沒半點波瀾。他此刻套着電路維護的工裝，裝成沉默寡言的少年，縮在拍賣行最不起眼的控制室隔壁雜物間裏，跟堆廢棄零件沒兩樣。
拍賣有條不紊地推進，氣氛越燒越熱。當“夢魘核心”躺在黑絲絨托盤上被推出來時，全場瞬間炸了鍋，競價聲跟潮水似的涌來。
維茲瞥見二樓包廂的簾子輕輕晃了晃——看來目標坐不住了。
“要動手了嗎？”他壓低聲音問，指尖悄無聲息扣住枚薄得像柳葉的刀片。
“等。”伊爾迷只回了一個字，簡短得像塊冰。
就在拍賣師的小錘即將落下的瞬間，整個會場的燈“啪”地全滅了！
黑暗裹住人群的瞬間，騷動聲、驚叫聲一下子炸開。
“就是現在！”
維茲像離弦的箭，黑暗降臨的同一秒就動了。他隨手丟開托盤，身子一矮，跟鬼魅似的穿過驚慌失措的人群，直撲二樓。
樓梯口的兩個明哨保鏢，只覺得頸側一涼，連襲擊者的影子都沒看清，就軟趴趴地倒了下去。
“有入侵者！”包廂裏傳來急喝，兩道黑影從暗處撲出來，手裏的刀帶着破風的銳響，直刺維茲要害。
維茲非但沒退，反而往前沖了半步。他的身體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角度扭曲，險險避開刀鋒，同時手腕一翻，那枚薄刀片劃出道銀亮的弧光——“嘶”的一聲，精準割開另一名暗哨的手腕肌腱。
動作幹淨得不像話，帶着揍敵客家特有的高效與致命，連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可對方也不是軟柿子。受傷的保鏢悶吼一聲，不管流血的手腕，另一只手摸出了槍。就在他手指要扣下扳機的瞬間——
“咻！”
一枚念釘破空而來，沒打向保鏢，反而精準砸在他頭頂的水晶吊燈連接處。
細微的“咔擦”聲剛響，巨大的吊燈“轟隆”砸了下來！不僅擋了子彈的路，飛濺的玻璃碎片還把那保鏢逼得連連後退，根本沒法開槍。
是伊爾迷。他在雜物間裏，隔着牆都算準了所有角度，連碎片飛散的軌跡都沒放過。
維茲抓住這轉瞬即逝的空隙，身形輕得像煙，一下閃進包廂裏。
目標正慌慌張張伸手去抱裝“夢魘核心”的箱子，維茲的刀片已經貼在了他的喉結上。
“別動。”維茲的聲音很輕，卻裹着冰碴子似的殺意，連空氣都冷了幾分。
目標瞬間僵住，冷汗“唰”地就浸溼了後背，連呼吸都不敢重了。
“東西到手。撤。”維茲對着通訊器說。
“三號通道，清理完畢。”伊爾迷的回應準時傳來。
維茲抬手一記手刀劈在目標後頸，那人軟倒在地。他拎起箱子，沒半分猶豫，朝着伊爾迷說的通道沖過去。
外面已經傳來警衛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喝，再晚就被圍了。
通道裏，伊爾迷果然在等。他還是那副沒表情的樣子，只是胸口起伏比平時快了點，呼吸微急。
看到維茲，他的目光飛快掃過維茲全身，確認沒傷口，才鬆了點勁（雖然臉上看不出來）。
“走。”
兩人配合得像一個人，沿着提前規劃好的撤離路線，跟融入陰影的夜鴉似的，很快就消失在約克遜城纏纏繞繞的小巷深處，沒留下半點痕跡～
回到枯枯戮山，把“夢魘核心”交給梧桐管家後，維茲和伊爾迷被直接叫去了席巴的書房。
席巴坐在巨大的書桌後，氣壓壓得人喘不過氣。
基裘站在他旁邊，電子眼的光芒比平時亮了好幾倍，甚至透着股灼熱的興奮，跟看到絕世珍寶似的。
連平時不怎麼露面的桀諾老爺子，都坐在旁邊沙發上喝茶，眼神卻跟掃描儀似的，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沒放過半點細節。
“任務完成得很好。”席巴的聲音低沉，難得帶了點不易察覺的贊許，“獨立策劃，協同執行，遇到突發情況也夠果斷。A級任務，以你們現在的年齡和能力，算合格的考核。”
維茲心裏悄悄鬆了口氣，側頭看了眼伊爾迷。
兩人對視一眼，眼裏都是平靜——對他們來說，這好像也就是又一次尋常任務而已，沒什麼特別的。
“那麼，觀察期到此結束。”席巴的下一句話，讓維茲的心跳漏了半拍，有點發懵。
基裘幾乎是搶着接話，聲音都因爲激動發顫：“對！觀察期結束了！你們證明了彼此是最好的搭檔，最完美的組合！不管是實力、默契，還是……”
她的目光跟黏了膠水似的，在兩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上轉來轉去，狂熱得不行，“……這命中注定的聯結！”
席巴點點頭，目光落在伊爾迷和維茲身上，帶着家主獨有的決斷：“家族正式決定，認可你們的婚約。過段時間，會爲你們辦訂婚儀式。等你們成年，再辦正式的婚禮。”
婚約……訂婚……婚禮……
這幾個詞像小錘子似的，一下下敲在維茲心上。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基裘之前也暗示過好幾次，伊爾迷更是早就霸道地宣告了“所有權”，但由席巴親口說出來，意義完全不一樣。
這不再是隨便的提議或模糊的想法，而是揍敵客家族板上釘釘的決定，容不得半點反駁。
他下意識看向伊爾迷。
伊爾迷還是那副沒表情的樣子，可那雙黑色的貓眼，在聽到“婚約”兩個字時，分明亮了一下，像星星落進了深潭。
伊爾迷也轉頭看他，眼神專注又直接，像在確認他的反應——怕他不樂意似的。
“是，父親/席巴叔叔。”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伊爾迷的聲音依舊平穩，維茲的聲音卻藏了點不易察覺的緊繃，手指都悄悄蜷了蜷。
“很好。”席巴揮揮手，“下去休息吧。具體的事，梧桐會跟你們說。”
離開書房，走在空曠的回廊裏，維茲的腦子還有點懵。
月光透過高窗灑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並排落在地板上，像連在了一起。
“維茲。”伊爾迷突然停下腳步，叫住了他。
維茲回頭，還沒反應過來，伊爾迷就走到了他面前，離得很近。
近到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還有訓練後留下的清淺氣息。
伊爾迷伸出手，這次沒捏他的後頸，也沒碰他的臉，而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帶着訓練後微溼的溫熱，跟平時的冰涼不一樣，暖得有點發燙。
“你聽到了。”伊爾迷看着他的眼睛，語氣是陳述，不是詢問，“你是我的了。正式的。”
話還是那麼直接，帶着揍敵客家特有的霸道，可維茲卻聽出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不再是單純的“所有物”宣告，好像摻了點別的——是認可？還是……滿足？
維茲看着伊爾迷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的眉眼，看着他瞳孔裏自己的影子，心裏那點因爲婚約落定的慌亂，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他反手握住伊爾迷的手，力道不輕，把自己的溫度也傳了過去。
“嗯。”他應了一聲，嘴角輕輕勾了個極淺的弧度，像化開的糖，“聽到了。”
伊爾迷的瞳孔似乎微微縮了一下，隨即，他慢慢低下頭，額頭輕輕抵上了維茲的額頭。
這是個極其親昵的動作，以前從來沒有過。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薄荷糖的清涼味裹着彼此的氣息，繞在鼻尖，有點癢，又有點暖～
“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我們。”伊爾迷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在說最隱秘的誓言，每個字都很認真，“誰都不行。”
維茲閉上眼，感受着額間傳來的溫度，還有交握的手掌裏傳來的力量。
婚約的旅程，就在這個月光像水一樣的夜晚，裹着任務殘留的淡淡血腥氣，還有少年間生澀卻堅定的靠近，正式拉開了序幕。
他們都知道，這只是開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