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人是誰我們都不認識，
但他身旁卑躬屈膝的人我們卻認識。
這不是包庇縱容王敏的馬總嗎？
5.
王敏正在氣頭上，根本顧不上來人是誰。
「你又是誰？」
「沒看到我正在教訓下屬嗎？」
王敏沒好氣地質問對方。
見來人不說話，王敏還打算說些什麼。
還是馬總及時跳出來堵住了王敏的嘴。
「江總，這是我們部門的王經理。」
「我們不知道您大駕光臨，沒做什麼準備，還請您見諒。」
馬總一個勁地沖王敏使眼色，
王敏這才面露尷尬地低下了頭。
「不好意思，江總。」
「剛剛是我態度不好，請您不要見怪。」
江總？
是總部負責市場部的江總？
我大腦飛速運轉，很快猜到了江總此行的目的。
「是嗎？我看你剛剛頤指氣使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爲我也是你的下屬呢。」
江總挑了挑眉盯着王敏。
「江總，我都是爲了公司着想。」
「現在部門的年輕人太沒有尊卑的觀念。」
「一言不合就能騎到領導頭上，我也是想整頓一下部門風氣......」
王敏還想試圖解釋什麼，被江總大手一揮打斷了。
「風氣？」
「我看讓你們部門風氣敗壞的罪魁禍首就是你。」
此言一出，王敏和馬總都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還是馬總及時反應過來，詢問江總此話何意。
「小黃，把文件拿出來。」
江總示意自己的助理拿出一疊厚厚的文件。
「你們自己看看吧。」
說罷，江總便把這沓文件狠狠地摔倒了王敏地腳邊。
王敏訕訕地撿起文件，瞳孔放大，眼神也看向了我。
成了。
看來是我上傳的記錄被總部領導看到了。
「王經理，聽說你剛來公司半年，手下的多名出業績的員工便直接降成業績不達標了。」
「這件事，你不需要解釋下嗎？」
江總隨意地坐在馬總搬來的椅子上，斜睨着王敏。
「江總，您聽我解釋。」
「這都是他們自己懈怠導致的。」
「否則我也不會當着您的面訓斥他們了。」
王敏張口就是狡辯。
「一個人的失誤是他們自己的錯。」
「一群人的失誤就要看看帶頭的領導是不是個好領導了。」
江總嚴肅地看向王敏和她身旁的馬總。
「你手上的溝通記錄只是冰山一角。」
「總部收到了很多關於你和同事、合作商的溝通舉報。」
「多家合作商抗議你的工作態度有問題，導致合作流程嚴重受阻。」
「再這樣下去，公司要流失的就不僅僅是幾名優秀的員工了。」
「王敏，你做好工作交接，準備離職吧。」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王敏下意識的拉住馬總的衣服讓馬總替自己求情。
馬總剛要開口，江總便發話了。
「馬總，聽說王經理是你招進來的。」
「現在導致公司的利益受損，你是不是也應該承擔責任？」
江總的一番話讓馬總徹底啞火。
馬總憤憤地甩開王敏的手，屁顛屁顛跟上了往外走的江總。
「江總，您聽我解釋......」
「我也不知道王敏工作上有這麼多問題......」
馬總和總部的一行人消失在了大堂盡頭。
獨留王敏不可置信的跪坐在地上。
6.
我們對看王敏出醜並沒有興趣。
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但我能感覺到，王敏看向我的眼神充滿着怒火。
「你滿意了，李依曉？」
我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
「還行吧王經理，裁員路上我們也能作伴了。」
我本就對被辭退這件事本身沒有多大反應。
如今能把王敏拉下馬才是我的目的。
第二天，王敏的辦公室就空了。
我帶着提出的條件去找人力張經理時，
張經理卻告知我，不用離職了。
「小李，這是總部的意思。」
我驚訝地看向張經理。
「總部有專員復盤了你半年來的工作業績。」
「發現大多時候都是王敏在其中作梗，否則你依舊是排名靠前的。」
「公司還是很珍惜人才的。」
我下意識撇了撇嘴。
貴司的人才制度還真是千變萬化。
不過既然暫時不用離職，我也少了麻煩，留下來再過渡過渡也不錯。
就這樣，王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公司。
仿佛這個人從沒出現在公司過。
至於馬總，總部似乎也沒有深究的意思。
只是象征性地將馬總從分管領導降職至部門經理。
原本還想趁此機會弄清王敏究竟和馬總有什麼關系的我們，
終究沒吃上新鮮的瓜。
正當我們唏噓錯失良機，轉機就來了。
三個月後，馬總以尋找新的供應商的名義帶着我參加展會。
馬總走走停停，和各個企業交流後都表示不太滿意。
直到我們走到某家公司的展位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王敏。
「馬總，太巧了，竟然在這裏碰到你。」
王敏熟稔地迎上來，握住了馬總的手。
「哦！王經理，怎麼是你？」
馬總故作驚訝地回應道。
饒是我是個傻子，
也能看出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
我抬頭看了看這家公司的名字。
並不是什麼有名的公司。
馬總熱絡地和王敏交流着業務發展，
幾乎在十分鍾內便轉頭告訴我，想要敲定這家公司。
我疑惑地看向馬總。
「馬總，可是這家公司好像......」
我作爲業務專員，基本的水準必須在線。
王敏抱着胸玩味的看着我。
「怎麼，小李，因爲我是公司的展會代表你就想阻止合作嗎？」
王敏的話裏充滿着挑釁意味。
但我並不想接她的茬。
「馬總，供應商的事還需要認真考慮。」
「我們可以選幾家公司作爲參考，回公司後認真測評篩選。」
工作是工作。
我並不準備把私人恩怨加入到工作裏。
馬總在我和王敏之間來回看了幾眼後還是采納了我的建議。
走之前，馬總借故讓我先上車，他隨後就到。
我猜想八成就是和王敏「敘舊」去了。
回公司的途中，馬總有意無意地向我透露，
王敏對於之前給我造成的困擾也很是抱歉。
但希望我能公事公辦，不要因此就武斷奪去她所在公司的機會。
我自然是點頭應下。
如果王敏公司確實符合條件，入選也合情合理。
但沒想到，此刻我的退讓，實則是給自己埋下了驚天大雷。
從那天起，王敏便又開始了和我在私人微信上的聯絡。
她一改展會上的惡意，連連向我解釋了很多當初的身不由己。
「小李，王姐也不是故意那樣做的。」
「你不是領導，你不明白，很多工作不是非黑即白的......」
......
我看着王敏根本不成邏輯的話，選擇了不回復。
現在王敏是我們的備選供應商，過多的私下交流對我而言並不算好事。
但王敏卻沒打算就這樣放過我。
7.
王敏開始自發的出現在公司附近的各個角落。
甚至提出了請我喝咖啡、吃飯的要求。
無利不起早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對於王敏工作外的見面提議我都是拒絕的。
但馬總對此很不滿意。
「小李，工作不是你這樣開展的。」
「和供應商要保持距離，但不能完全不講人情。」
「否則，怎麼處理和合作方的關系？」
馬總言外之意就是要我適當的接受王敏的好意。
我的心裏生出一種一樣的感覺，
王敏對我的態度似乎就是從展會後馬總和她單獨的談話後開始變化的。
這兩個老登有想使什麼壞？
我留了個心眼，在和王敏的對接中都盡量留痕。
這天下班正巧碰上大雨，
我的車剛開出公司地庫便看到了在雨中向我奔來的王敏。
「小李，我剛和你們公司聊完合作的事。」
「眼下剛好打不上車，要不你送姐一程，順路呢。」
王敏的自來熟簡直讓我無語。
但礙於此時雨下得的確太大，我只好同意。
王敏一上車就開始對我的車子品頭論足。
「小李，你也工作快十年了。」
「沒想着換一輛更好的車嗎？」
我說夠開就好。
但王敏似乎抓住了話頭。
一面說起當時讓我離職實際上也是覺得我在這家公司上升空間不大。
一面又建議我多找找下家。
「王姐，雨太大了，我得專心開車呢。」
我委婉提醒她結束這個話題。
她仍然跟從前在公司一樣聽不懂人話。
「小李，姐不信你對外邊的橄欖枝不感興趣。」
「據我所知，有好幾家獵頭都聯系過你。」
我從後視鏡看向王敏。
王敏那雙眼睛軲轆轉，
看上去就沒好事等着我。
我盡量不讓自己落下話柄在她手裏。
直到下車，王敏都沒從我這裏獲取什麼有用的信息。
到了站點，王敏失落地下了車。
走之前還不忘告訴我，她能幫我推薦。
我假笑地送走她，油門踩到底向前開去。
獨留王敏的聲音還在車後追隨。
下車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後座有一大包王敏留下的東西。
趕緊拍照發給王敏。
王敏卻突兀地回來一句：
「小李，你之前不是說幫姐完成合作但得有條件嗎？」
「姐知道你什麼意思。」
「這次能和貴司達成協議，多虧了你。」
「這也算是姐和我們公司的一點心意。」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有條件了？
王敏這是存心給我留坑啊。
我只瞟一眼便看到了大袋子裏橙色的奢牌包盒和名酒的盒子。
這東西我不能碰，不然怎麼都洗不清了。
我緊急給王敏打去電話，但王敏的電話卻一直占線。
應該是把我拉黑了。
結合剛剛王敏上車後的一系列舉動，
我篤定她要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
我把東西放在原地，拍好照片，也留存了剛剛跟王敏的通話記錄。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剛到公司，衆人看我的眼神就不對。
「李姐，你快去馬總辦公室，馬總似乎很生氣。」
隔壁工位的小劉扯住了我的衣袖對我耳語。
8.
我心裏猜到些什麼，不緊不慢地走進馬總辦公室。
剛一進門，馬總便拍桌子站了起來。
「李依曉，看你幹的好事！」
我看着馬總舉起來的文件。
是供應商舉報我個人吃回扣和商業受賄的事。
一切都按照我預想的在展開。
「馬總，這件事有蹊蹺。」
馬總卻仿佛咬死了我確實幹了受賄的事一樣。
「沒什麼好解釋的！」
「公司廉潔守則第一條就是不能吃回扣、收受賄賂。」
「你敢說你的車上現在沒有馬牌的包和茅牌的酒嗎？」
我狐疑地看向他。
「馬總，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具體？」
馬總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問。
他愣了一秒，隨機又用巨大的音量掩蓋了自己的心虛。
「你不用管這麼多。」
「你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
我倒想知道這個老登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的確有，但是......」
馬總迅速打斷我。
「沒有但是。」
「證據確鑿！」
「我已經通知了公司監察部門的同事。」
馬總心滿意足地坐回了座位。
「利用職務之便收受回扣，金額達到3萬元，可是要入刑的。」
「小李，你自己想想後路吧。」
半小時後，監察部門的同事到達了馬總辦公室。
但一同進來的還有王敏。
「馬總，各位領導，我真的不是故意這樣做的。」
「是小李說，如果不給她這些東西，我們公司就在這次供應商選拔中不會有任何機會。」
「我們公司是新成立的，要的就是這些機會啊......」
王敏一上來就開演，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跌坐在地上。
「一切都是小李唆使我這樣幹的。」
王敏淚眼婆娑地指向我。
試圖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我身上。
和她當我直屬領導時的把戲一模一樣。
「李依曉，現在證據清楚。」
「公司會根據流程調查核實，如果事實確鑿，你要面臨的就不僅僅是被辭退的情況了。」
聽到監察部門的同事嚴肅通知我，
王敏和馬總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說得對，公司不允許有這樣的蛀蟲！」
眼看着整個工區的同事都擠在了門口看戲。
不能真讓這倆人狼狽爲奸得逞了。
我適時拿出了我的證據。
從展會開始兩個人的一切計謀都在我的眼皮底下進行。
忘了說，當時馬總的衣兜裏，剛好放着一支工作須用的錄音筆。
這支錄音筆原本是爲了記錄和供應商的溝通。
沒想到倒成了記下倆人密謀壞事的絕佳證據。
馬總的工作用具是我這個下屬準備的。
事後的文件處理和轉化當然也是我這個下屬來做。
錄音筆打開，清晰地記錄了馬總和王敏的對話。
「老馬，這家公司是你讓我家老羅注冊的。」
「是你說，一旦注冊起來，業務方面你來想辦法，不會不算數了吧？」
王敏的聲音從錄音筆裏傳來。
「你老婆在市裏的辦公室工作，老羅他們公司可是讓你老婆撈了不少油水。」
「我如今工作也丟了，我家小月的工作也沒了着落。」
「你們家不會翻臉不認人吧？好歹也是小月的幹爹幹媽啊！」
王敏和馬總的關系，原來是這樣。
早就聽說馬總老婆在政府部門工作，現在看來，兩家人的利益關聯還挺深。
「怎麼會忘記！」
「我既然主動讓你注冊一家新的公司，就是想幫你們！」
「你放心，業務暫且不說，那個李依曉，我一定要把她拉下來。」
「因爲她，你不僅丟了工作，我也降了職！李依曉這個蠢人，就是害群之馬！」
......
9.
王敏和馬總在錄音筆裏的計謀就這樣不加掩飾地公之於衆。
馬總急着想把錄音筆毀掉，
我直接把筆遞到了監察部門同事手裏。
接着，我還拿出了和王敏溝通合作事宜以來的所有聊天記錄和通話記錄。
包括昨晚的「贓物」。
「如果公司不嫌麻煩，可以把我車後面的盒子拿去查。」
「我敢打包票，連我的一片指紋都沒有。」
監察部門的同事對視一眼，隨機將矛頭指向了馬總。
「馬總，這件事，您還有什麼可說的？」
馬總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如同失心瘋了一半想要撲向我。
幸虧被一旁的同事拉住。
「李依曉，你不得好死。」
馬總頭上本來就少的幾根毛眼下更是被氣得豎起來。
知道大勢已去，王敏企圖從人縫裏溜走。
「王姐，你想往哪跑？」
「之前想害我被辭退不成，如今還不死心？」
「不知道行賄也算犯罪嗎？」
王敏被我們部門的同事堵在了門口，再也沒有逃走的機會。
「李依曉，你爲什麼要害我！」
王敏惡狠狠地盯着我，
咬牙切齒地問道。
「我害你？」
「我不過是本本分分的工作，是你們太貪心！」
後來，公司查出，馬總進入公司以來，不僅行賄受賄，更是貪污了無數公款。
諸如王敏這樣的人，馬總召進來不止一個。
同事，他個人在外以其他人的名義注冊成立的公司都與公司有着大量利益往來。
他從中獲得的回扣金額高達百萬。
王敏呢，不僅暴露了自己行賄的事情，更是暴露了自己老公和馬總老婆之間的利益輸送。
這件事遠遠超出了公司的可控範圍。
三個月後，已經坐上市秘書長位置的馬總老婆落馬。
馬總一家和王敏一家都被追究了刑事責任。
沒想到，從王敏的那通電話開始，竟然牽扯出這麼多駭人聽聞的事情。
我呢，自從這件事發生之後便主動提出了離職。
原因無他，公司自上而下認人不認賢的風氣，實在不合我意。
我需要的，是一個公平而廣闊的舞台去施展我的才能。
走的那天，人力張經理主動提出送我出辦公樓。
「小李，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是我送你離開公司。」
「其實總部那邊還是想挽留你的，畢竟你的工作能力大家都認可。」
「真的不考慮了嗎？」
張經理真摯地向我發問。
「張經理，還記得我們入職大會上，大家做出的宣言嗎？」
我看向張經理。
「不要等待機會，而要創造機會。」
張經理如同肌肉記憶般說了出來。
說完，他也了然地點了點頭。
在現在這樣的公司裏，我無法再更好地向上求。
這樣的溫床裏滋生的只有工於心計與內耗。
我需要的是是一個嶄新的環境，去尋找新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