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婚主義
4
“少爺,我當年送老爺下葬,實在舍不得老爺,又想親手給他帶上他生前引以爲傲的一等功勳章,才發現他的心髒被人挖走了。”
“我一直怕少爺接受不了這件事,暗自調查許久,直到發現貓膩。”
他將法醫診斷書遞到我眼前,我踉蹌一步。
我忍着心疼翻閱,管家繼續補充:
“直到我發現,老爺生前最後見到的醫生並不是我們所安排的,我們才順着痕跡查到了許思思小姐身上。”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掐住許思思的脖子。
“九年,你就這麼對我是麼?!”
“許思思,你忘了我是個怎樣的人?!”
我江少安沒認識許思思之前,在京城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存在。
她喘不過氣來,一雙美甲掐的我虎口流血。
“我現在是,許氏集團的董事長,咳咳,就算是真的,你又能把我怎樣?”
她不停拍打我,
“現在在京城呼風喚雨的,是我許思思!”
我猛的鬆開手。
九年前曾揚言要成爲京城數一數二的存在的單純實習生與之重疊。
讓我想起八年前她爲了晉升,不惜陷害同事以獲利。
讓我想起五年前她爲了奪勢,主動爬上了我的床與我確定關系。
原來,她一直都是這樣。
而我,卻被她的野心吸引,忽略了她內裏的醜陋。
我猛然甩開她,直到她再次撞進顧澤懷裏。
我不再泛起漣漪。
而這九年於我而言,只是笑話一場。
我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卻發現心髒疼痛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才緩過來。
也許一向教導我明辨是非的爸爸,此刻也在責怪我的識人不清。
“江少安,你以爲你還是只手遮天的存在?我已經把你得罪思思的錄像發給明總,等他來了,你就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了!”
顧澤將她護在懷中,眼裏盡是不懼和得意。
我輕蔑一笑,s集團當初爲什麼會投資一個全網粉絲不到一千萬的新人,
爲什麼又會在商業上給予她這麼多的資源?
這些年,他們二人是一點都沒往這方面想嗎?
我將解約合同甩到二人面前,又拿起手機撥打那一串數字。
許思思的電話鈴響起,
手機屏幕上,赫然備注着s集團股東。
她按下接通鍵,我淡笑:
“許思思,你有今日,成是我江少安,敗也是我江少安!”
5
免提的電話與我的聲音重疊。
她被嚇了一哆嗦,手機直直掉落在地。
“s集團的話事人是江少安?不能吧?他們江家不是早就破產了嗎?”
“當初還是江少安死乞白賴的求思思姐救他們一命,怎麼轉頭就成了思思姐的上頭了?”
議論四起,許思思和顧澤的臉白的像新粉刷的牆。
她不可置信地搶過合同,清晰的印章映入眼簾。
是我的名字。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神開始慌亂,嘴裏卻念念有詞。
“不,不可能,如果你是s集團的話事人,怎麼可能會把這麼多資源都砸在我手裏?”
有什麼不可能的?
她從來都不知道我有多愛她。
就像她從來不知道,她每次參加酒局喝到吐,徹夜照顧她的人是我,而不是每到早晨才起來給她做粥的顧澤一樣。
就像她從來不知道,每次她險些被資方潛規則,替她出氣的人不是顧澤而是我一樣。
就像她從來不知道,她的事業發展,合作方看的從來不是中產家庭出身的顧澤,
而是我這個爲了愛情呆在她身邊,替她鋪平一切的小助理。
許思思,我的愛你配不上。
可下一秒,僅因有人大喊:
"現在造假技術這麼高明,誰知道這合同是真的還是假的?再說了電話備注而已,可能是江少趁着思思姐睡着了自己改的吧?"
許思思這才平復了些許心情。
她甩開顧澤試圖安慰的手,
一步踏上前來,幾乎是要戳到我的鼻尖。
“江少安!你編故事也要有個限度!”
“s集團話事人?就憑你?一個靠我賞錢過日子,連自己家公司都守不住的廢物?!”
“別在這裏裝腔作勢,丟人現眼了好不好?!”
她的聲音失去了往日刻意維持的慵懶腔調。
我正想開口,卻被她帶着煽動性的哭腔打斷:
“大家看看!這個我一手養起來的男人!我給他心髒,救他命,給他家注資,他不知感恩就算了,現在爲了報復我,竟然僞造合同,編造這種彌天大罪來毀我!”
她的話像是投入水滴的油鍋,
瞬間引爆現場的竊竊私語。
“思思姐說的對啊!江家都破產多少年了?”
“s集團那是多大的盤子?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就換成他?”
“估計是接受不了現實,瘋了唄!畢竟被思思姐養了這麼多年,突然發現連唯一都不是了,心態崩了。”
顧澤也立刻跟上,
“以前你在家就沒少污蔑我!污蔑我偷了你送給思思的禮物,還要多次將我給思思關心的功勞搶走。”
“現在更是離譜,光靠一個電話和一份不知真假的合同,就想着顛倒黑白!”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過意的去嗎?你沒有思思你哪裏來的今天?”
這群人的演技真是爐火純青。
看得我眼花繚亂,此時此刻竟不知演技最好的究竟是誰。
6
許思思見有人附和,底氣更足,淚水恰到好處地滑落,扮演着被辜負的傷心人:
“證據?他怎麼可能有證據!他就是恨我,恨阿澤!恨我給了他所求的一切,卻沒能給他全部!
可我不婚主義是人盡皆知的事,我從未騙過他!是他自己心甘情願!”
又轉向人群,尋求支持:
“各位叔叔伯伯,業界的朋友們,你們誰聽說過s集團和江少安有關系?
誰又能證明,他江少安,一個幾乎消失在京城商圈幾年的人,能搖身一變成爲巨頭的話事人?
今天他敢在這裏信口開河,明天就敢踩着所有人的臉面往上爬!我們不能縱容這種騙子!”
幾個與許氏集團利益捆綁頗深的老總相互交換了眼色,率先發難。
一位禿頂的老總皺着眉開口:“江少安,話不能亂說。
s集團的層級,不是你隨口就能攀附的。
你這合同,我們需要驗看真僞,否則,就是誹謗。”
另一位也推了推眼鏡,語氣嚴厲:
“少安,我們都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依附思思生活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但因此心生怨恨,編造這種謊言,就太失風度了。給思思道個歉,這事或許還能挽回。”
我不禁想笑,心生怨恨?
當年她踩着我上位時,在場所有人都曾嘲笑過她是金絲雀。
現在虎落平陽,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可惜,即便是虎落平陽,虎終究是虎,犬吠的再像,不過也是東施效顰。
許思思見我沉默,以爲我被問的啞口無言。
臉上很快掛上快意的笑容,又更加口不擇言:
“怎麼不說話了?你的能耐呢?不是s集團的話事人麼?你下令啊!讓s集團現在立刻馬上發布聲明啊!”
“你做不到吧哈哈哈?因爲你就是個徹頭徹尾騙子!”
“連你這條老命都是我賞給你的,你的一切都是我施舍的!離開了我你什麼都不是!”
我精準鎖定了她的目光,平靜的眼神卻讓她的叫聲戛然而止。
“不就是證據麼?我給你面子你不要,那就別怪我了。”
說罷,我慢條斯理打開手機,又將屏幕轉向衆人。
7
屏幕上,是正在進行視頻會議的界面。
我對着屏幕,語氣平淡:
“三分鍾之內,以集團官方名義,發布兩條公告。”
“第一,正式解除與徐氏集團及其旗下所有子公司,關聯賬號等一切合作,即刻生效。
原因就寫許思思女士涉嫌商業欺詐及個人道德風險。
第二,公布集團最大股東及實際控制人變更公告,”
我頓了頓,目光掃視過衆人,緩緩補充道:
“公告署名,江少安。”
視頻回憶裏的人員沒有任何猶豫,
齊聲應是後便將電話掛斷。
刹那間,美術館內死寂無聲。
許思思張着嘴,臉上幾種表情擰緊一處。
顧澤看着我勢在必得的模樣,咽了咽口水又小心巴結。
“江......你真是江董?”
“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都是許思思一直在我耳邊說你壞話,她說你滿足不了她,又說你有弱精症,我被她哄騙了我才跟她發生關系的。”
他連聲線都變得顫抖。
我忽而嗤笑,不曾想反轉來的這麼快。
“所以說,你被她哄騙,所以你和她生下了一個四歲大的兒子?”
我的一番說辭懟的他不知所措。
他支支吾吾,半響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原因。
“都是許思思,她惡毒至極,當初也是她哄騙我殺害江老爺子的,跟我沒有一點關系。”
許思思不可置信,又與他爭論。
看着他們狗咬狗的樣子,我只覺得大快人心。
直到一聲稚嫩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種喧囂。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在吵架了。”
我循着聲音望去,是一個歲數不大的小孩。
他二話不說,咬上了我的手臂。
“壞男人!”
撕裂的痛卻比不上我對上他雙眼的那一刻。
這個孩子的眉眼,和當初的許思思實在是太像了。
可見到顧願清的許思思卻像瘋了一般,將原本仇視我的小孩推到我身前。
“江少安,其實你才是願清的爸爸!”
現場一片譁然。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那個咬了我一口,
此刻又被許思思猛地推到我腿邊的小男孩身上。
顧願清被母親突如其來的粗暴和現場的混亂嚇到了。
鬆開了口,愣愣地抬頭看着我,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你胡說八道什麼!”
顧澤率先反應過來,臉色比剛才被揭穿時更加難看。
他沖上前想拉回顧願清,“思思,你瘋了嗎?!爲了脫罪這種謊都撒得出來?!”
許思思卻一把揮開他的手,她死死盯着我,聲音尖利:“我沒瘋!江少安,你忘了那次?你喝多了,在我公寓那次!就是那次!後來我發現懷孕了,但我告訴你是不婚主義,不想用孩子綁住你,所以才......”
她的話語顛三倒四,卻又帶着一種歇斯底裏的細節,試圖增加可信度。
“所以你就騙我說孩子打掉了?”
我冷眼看着她表演,心髒卻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不是因爲可能的父子關系,而是因爲她竟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將孩子也當作最後一搏的工具。
“還是說,你知道江家會倒,扳倒江家是你一直以來就有計劃的一件事。”
她哭喊着,演技逼真,
“我和顧澤領證是爲了給孩子上戶口!我們之間是清白的!那些都是氣你的!對,是氣你的!”
她此刻爲了自保,毫不猶豫地將顧澤也徹底出賣。
顧澤目瞪口呆,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女人。
我看着眼前這場鬧劇,
手臂上被咬的地方隱隱作痛,
但更痛的是某種遲來的,被徹底踐踏的信任感。
九年,我竟然和這樣一個女人在一起九年。
我緩緩蹲下身,平視着那個叫顧願清的小男孩。
他的眉眼確實像許思思。
但仔細看,輪廓似乎也有幾分顧澤的影子,或者說,孩子的長相本就容易給人以錯覺。
許思思在賭,賭一瞬間的沖擊和相似感,賭我可能會因此產生的一絲動搖和混亂。
“小朋友,”我盡量讓聲音平靜。
他小聲啜泣。
“你媽媽說你該叫我爸爸,”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覺得我是嗎?”
小男孩茫然地看看我,
又猛地回頭看向面目猙獰的許思思和臉色鐵青的顧澤。
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轉身撲向顧澤:“爸爸!爸爸!我怕!”
這一聲“爸爸”,
比任何DNA檢測都更有力地戳穿了許思思的謊言。
顧澤下意識地接住孩子。
表情復雜,有憤怒,有難堪,也有那麼一絲作爲父親的本能。
許思思的臉色徹底灰敗下去。
她張了張嘴,卻再也發不出任何有力的辯駁。
我站起身,不再看那混亂的一家三口,
目光掃過全場那些噤若寒蟬的“權貴”們。
“戲看夠了?”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s集團的解約公告和股權公告,現在應該已經發布了。諸位有興趣,可以立刻上網查驗。”
有人下意識地拿出手機,隨即倒吸一口冷氣,低聲向同伴確認着什麼,看向我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恐慌。
先前那個禿頂的老總額頭冒汗,試圖擠出一個笑容:“江董,這......這都是誤會,我們也是被許思思蒙蔽了......”
“誤會?”我輕笑一聲,“各位剛才質疑、附和、試圖施壓的時候,可不像誤會。”
我不再理會他們,直接看向面如死灰的許思思和不知所措的顧澤。
“許思思,顧澤,”
我的聲音冰冷,“關於你們涉嫌謀害我父親、商業欺詐、僞造文件、以及誹謗我的所有事情,我的律師團隊會很快聯系你們。準備好迎接法律的審判吧。”
“至於這個孩子,”
我的目光落在顧願清身上,
他緊緊抱着顧澤的脖子哭泣,
“無論他的親生父親是誰,他都是無辜的。但很顯然,他的母親並不配擁有他。相關撫養權和監護權的問題,同樣會在法庭上解決。”
說完,我整理了一下剛才被拉扯的衣袖。
不再有絲毫留戀,轉身朝着美術館大門走去。
管家和我的助理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門口,爲我拉開了門。
門外陽光刺眼,與我進來時的陰鬱心情截然不同。
身後,是許思思崩潰的尖叫和顧澤徒勞的咒罵,
夾雜着孩子的哭聲和衆人的議論紛紛。
但那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九年的騙局,以最慘烈的方式落幕。
但我江少安,從來就不是困在籠中的金絲雀。
失去的,我會親手拿回來。
背棄的,我會讓其付出代價。
而新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8
社交媒體上,
#許思思人設崩塌#、#S集團掌門人江少安#、#不婚主義真相#等詞條以爆炸性的速度攀上熱搜榜首。
之前那些吹捧“神仙閨蜜情”、“獨立女性楷模”的營銷號紛紛刪帖,轉而開始“深度起底”許思思的黑歷史。
網友的截圖和爆料層出不窮,
甚至有人挖出了多年前許思思還是小助理時的一些不妥言行。
牆倒衆人推,鼓破萬人捶。
現實往往如此諷刺。
我沒有再看,這些喧囂已經與我無關。
此刻,我看着這片璀璨而廣闊的天地,緩緩呼出一口氣。
江少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