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兒子的班主任滿臉震驚，隨即怒不可遏開口。
“調查組的同志跟我說你有高考作弊的嫌疑，我本來還不相信，怎麼竟然這真的是你家！”
“沈老師對你還不夠好嗎，專門請了她大學的同事來輔導你學習，怎麼你竟然要走這歪門邪道啊，這是犯法的！”
在班主任的責問下，兒子頓時呆滯在原地，良久爆發出一陣哭聲。
“老師不怪我，老師這真的跟我沒關系！都是我爸讓安排的，是他非逼着我媽去泄題，這真的跟我沒關系啊！”
被兒子哭聲提醒的李俊輝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扭頭跟調查組的說道。
“是啊是啊，同志，這都是我們當家長的糊塗，跟孩子沒關系啊！”
他仿佛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地補充一句。
“再說了，這就是場誤會，什麼泄題啊什麼的，我都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清月，你快跟他們說這是場誤會，我什麼都沒做對不對？”
看着李俊輝求救的眼神，調查組人員也皺着眉頭看向了我。
我屏息片刻，緩緩向他們走了過去。
李俊輝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原本驚慌失措的眼神忽地亮了起來。
下一秒，我和調查人員對視一眼，指着李俊輝緩緩開口。
“同志，辛苦了。我這邊......確實可能存在泄題情況。”
“相關的證據，應該就在這位先生的口袋裏。只是有關我的部分，我早先已經跟組織坦白了，至於其他的內容，相信你們自有判斷。”
“而且我之前跟組織也說過，原則上我和這位先生已經辦理了離婚手續，今天我也只是回來拿點最後的行李。”
我的話仿佛晴天霹靂，李俊輝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一直強忍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7.
“把你們的髒手拿開！拿開！快點放我走！”
就在這時，王盈盈從臥室裏被調查人員帶了出來，不死心的她還想掙脫，卻被大聲呵斥。
“王盈盈，你要再不配合我們調查，我現在就可以以擾亂公務的罪名逮捕你！”
“你現在涉及的高考泄題問題已經十分嚴重，如果再發現其他的罪名，沒有人能夠保證後果！”
被這樣一呵斥，王盈盈也瞬間老實了下來，目光落在六神無主的李俊輝身上，她突然來了精神，指着李俊輝大聲喊道。
“同志，你調查我沒問題，可有一件事我要先說清楚，我這可都是受了李俊輝的指使呀！”
“是他先找到我說自己的兒子要高考了，讓我能不能想想辦法配合他老婆，裏應外合來個高考泄題！我可都是無辜的呀！”
“就包括那些配合的人，都是李俊輝去黑市上找的！至於我，真的就只是跑跑腿而已！就連高考泄題的事情，我事先都不是很清楚，還是看到你們我才知道的！”
聽到王盈盈火速的背叛了自己，李俊輝氣的咬牙切齒，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在一旁的兒子也徹底傻了眼，不知所措地看着這一切。
“同志，不是她說的這樣的，真的不是她說的這樣！”
李俊輝此時也慌了神，他連忙抓住調查人員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
“都是王盈盈說我可以先辦理離婚手續，然後其他的事情她都會爲我搞定！”
“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市民，哪裏知道什麼高考泄題的事情呀？都是王盈盈在外面聽自己的生意夥伴說的！”
李俊輝話音未落，一旁的王盈盈火速掙脫了調查人員，一腳把李俊輝踹翻在地，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李俊輝你還是不是人啊？當初嫌棄自己老婆是拖油瓶的是誰？還不是你巴巴的跑到我這裏來，讓我可憐你，我才幫你想的這個辦法！”
“怎麼，你現在開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是嗎？警察同志，你們趕快把這個男人抓走！”
一片混亂中，兒子怔怔的看着李俊輝的臉已經腫得老高，在地上哭的不成人樣。
就連對門的鄰居也都走了出來，看着我們家的熱鬧。
兒子的臉上羞憤交加，帶着急切抓住了我，語氣裏滿是懇求。
“媽媽，求求你了，你就救爸爸這一次吧！”
“我不想失去爸爸，我想有一個完整的家，求求你就幫爸爸這一次好不好？”
聽到兒子的哀求。癱倒在地上的李俊輝也趕忙向我爬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
“清月，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對，求你了，我不想坐大牢！”
看着父子倆人哭成一團，調查人員皺了皺眉頭，就連一旁的班主任也不忍的扭過了臉。
“沈老師，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只要你肯點頭，我們或許也可以考慮爭取一下寬大處理。”
調查人員見我沉默，試探開口。
沒想到下一秒卻被我直接拒絕。
“同志，雖然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可是天子犯法尚且與百姓同罪，我又怎麼能夠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讓他們鑽了法律的空子呢？”
再也不看李俊輝哭泣哀求的臉。我對調查人員輕輕說道。
8.
我自己也是經歷過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人，知道這一路來過關斬將有多麼的不容易。
如果我身爲命題組成員，卻對自己的孩子放了水，那對千萬個家庭的孩子來說，都將是一種莫大的不公平！
更何況李俊輝和兒子背着我的所作所爲，也真正徹底寒了我的心。
“沈清月，我不過是一時糊塗，你真的要絕情至此嗎？”
李俊輝看着我，不甘心的開口。
“你忘了嗎？結婚的時候你說了有難同當。現在這些誓言都不算數了嗎！”
他理直氣壯的質問着我，我氣的笑出了聲。
“李俊輝，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從結婚到現在，哪一件事我沒有順着你？”
“就連你逼我離婚我是不是也照做了？我做這一切不爲了別的，就只爲了你能開心！可是現在你讓我做的是什麼事？是泄題！這會傷害多少人？”
“更何況——”
說到這裏，我的聲音隱隱帶了些哽咽。
“更何況，事情真的是你說的這樣嗎？如果真的如你所言，我們是在爲孩子打算，那你暗地裏準備錄音筆算什麼？跟兒子說要把我送進大牢，這又算什麼？”
看着李俊輝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的心卻出奇的平靜。
記憶回到第一次看見李俊輝的模樣，那時他還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生。
是他哭着找上我說自己的爸爸生了重病，問我能不能夠去醫院裏找找熟人。
當時我顧念着自己的父親和他爸爸有交情，帶着李俊輝在醫院中奔波了差不多一個星期。
在安排住院以後，更是親力親爲的把他爸接到了醫院，自己親自伺候。
我爸走的早，在照顧他爸的過程中，或許我也是在彌補那份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吧。
在那以後，不知道李俊輝的爸爸是怎麼想的，執意要把他的兒子介紹給我。
我看着高大帥氣的李俊輝，不知怎麼也動了心。
從此我們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又很快就有了兒子。
日子平靜的過着，卻在兒子周歲以後，李俊輝找到工作而發生了變化。
由於李俊輝平時接觸的都是年入千萬的大客戶，他越來越不滿意我的微薄薪水。
終於，在他提出要送兒子去國際高中，而我付不起學費的時候，我們的矛盾徹底的爆發了。
此時距離李俊輝爸爸去世已經三年，沒了他父親的制約，李俊輝對我越來越頤指氣使。
“都怪你沒用！要是你也能掙點大錢，我們還至於蝸居在這裏，兒子連出國都做不到？”
慢慢的，一向懂事的兒子也對我有了意見。
我時常自責不能給他們更好的生活，所以對待李俊輝和兒子的抱怨都是能忍則忍。
以至於他嚷嚷着要假離婚的時候，爲了讓李俊輝滿意，我也只能忍氣吞聲答應。
可我的一次次退讓，最終換來的是他無窮的算計！
看着面前哭的不成人樣的男人，我的心中再無愛意。
9.
見我直接戳穿了自己的計謀，李俊輝頓時愣在了原地。
我轉向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兒子，平靜開口。
“我給你取名叫輝念，是因爲你的爸爸，曾經還算是一個老實單純的男人，我希望你能繼承他的美德。”
“可是現在，你似乎已經被他給帶壞了。這也怪我，是我沒有帶好你。但是不管怎麼樣，人犯了錯，就要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這是我教給你人生的最後一課。”
聽見我的話，兒子嚇得魂不附體，也忍不住拉着我哭了起來。
“媽媽，什麼叫最後的教訓？難道你不要爸爸，也不要我了嗎？”
“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着王阿姨不學好，我不該偷工減料，想着走捷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
一旁的李俊輝見狀，也哭得泣不成聲。
“沈清月，就算我活該千刀萬剮，可輝念畢竟是你的兒子呀！求求你了。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吧！”
他們父子倆哭成一團，而我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示意調查人員將他們帶走。
臨走的時候，李俊輝回頭看了我一眼。
看着沙發上的這個女人，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說不出的懊悔。
目光落在了沈清月的手上，只見沈清月的中指已經長滿了厚厚的老繭，而無名指和小指則被創可貼給包扎了起來。
李俊輝猛地想起，那是沈清月每天伏案寫作，手上才磨出了這麼多的繭子。
至於創可貼下面，則是沈清月每天爲自己下廚時被刀給誤傷的傷口。
李俊輝的腦海中浮現出平時沈清月對自己百依百順的模樣。
他的工作很忙。可是無論多晚，沈清月永遠披着衣服在臥室裏等他。
知道李俊輝的胃不好，沈清月特意找來應季的食療藥方，想辦法燉成可口的湯水。
每到李俊輝晚上深夜回家時，總會有一碗熱騰騰的湯在等着他。
知道李俊輝的腸胃不好，每當他感到不舒服時，沈清月總是細心地灌好熱水袋，竭盡所能的給他溫暖。
這些事平時看來都微不足道，可沈清月就這樣十幾年如一日地堅持着，就只爲了李俊輝能開心快樂。
日久天長，就連同事們都非常羨慕李俊輝，覺得他命好，找了個知冷知熱的女人。
當李俊輝執意和沈清月離婚以後，迫不及待把這個消息分享給單位同事時，他明顯看到好幾個單身男同事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當時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其實在那一瞬間，他是有心慌的。
“李經理，今天可不是愚人節，你說這些該不會是逗我們玩的吧？”
“就是呀，沈老師那可是三好老婆，對你百依百順呢！就這你還要跟她離婚？你可別是腦子裏進水了！”
“但是說實話啊李經理，你要真的離了婚，可就別怪我們幾個不客氣啦！反正這也是你挑剩下的女人嘛，給我們你也不吃虧，對吧？”
議論聲中，立刻就有男同事向李俊輝要來了沈清月的聯系方式。
“哎呀，這麼好的女人，終於讓我等到了！看我不想辦法給她拿下！”
看着男同事志在必得的樣子，李俊輝當時心裏除了一閃而過的恐慌，就是滿滿的得意。
他知道自己跟沈清月說的只是假離婚，無論對方怎麼使盡渾身解數，沈清月也不會因此而動心的。
想到這裏，李俊輝的身子猛地一震。
是啊，自己不就是一直仗着沈清月對自己好，這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嗎？
看到沈清月此時平靜坐在沙發上，再也不肯看自己一眼，李俊輝的心仿佛被撕開，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清月，對不起......”
他喃喃地，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10.
一旁的李輝念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媽媽，一時間也覺得如在夢中。
他怎麼也想不到，平時看起來溫和的媽媽竟然是這樣一個有原則的人。
雖然今天自己可能會面臨懲罰，但他心中還是油然而生對媽媽的敬佩。
目光落在一旁已經嚇傻了的王盈盈身上，李輝念的心中更是生出一股深深的鄙夷。
自己怎麼會爲了這麼一個俗氣的女人，而曾經看輕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媽媽呢？
作爲自己的媽媽，沈清月雖然平時工作繁忙，但從來沒有忽略過他的學習和生活。
每個星期她雷打不動的去體育場看自己打籃球，有的時候說到興頭上，還會八卦的問一問自己和女同學的趣事，完全沒有別的家長那麼封建古板。
自己的成績上升了，媽媽會和自己一起慶祝。
成績下降了，媽媽則會溫柔的安慰自己，並且帶着自己找到薄弱點，再鼓勵自己下一次繼續努力。
這麼多年來，沈清月早已經成了李輝念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小輝你快求求你媽媽呀，讓她救救我們好不好？”
一旁的王盈盈見李輝念看着自己，又一次出聲哀求道。
“你是她的親兒子，沈清月不會不管你的！快點兒，看在王阿姨平時對你這麼好的份兒上，你就求求你媽媽吧！”
王盈盈越是祈求，李輝念就越是厭惡。
不再猶豫，李輝念直接對班主任說道。
“老師，是我不對，我不該想着走這些旁門左道的功夫。警察叔叔，我願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
11.
隨着兒子的坦白交代，事情的真相也逐漸浮出水面。
原來是李俊輝和王盈盈的一拍即合，才有了今天高考泄題的鬧劇。
在兒子的敘述中王盈盈幾次想打斷，都被調查人員強力制止。
最後，她被戴上手銬，直接提前帶離了我家。
至於李俊輝只是呆呆的聽着兒子說的話，不時的點點頭，默認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媽媽，你教過我，任何選擇都要付出代價。”
“作爲男子漢，我將會勇敢的承擔我的錯誤，希望這一次我沒給你丟臉。”
兒子看着我，堅定的說出這最後一句話。
而李俊輝幾次看我，都只是茫然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調查人員最終決定把李俊輝作爲犯罪人員帶走。
至於兒子，他是未成年人，到底沒有參與整個犯罪過程，就只是做警告處理。
李俊輝被拷走後，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離開了這個曾經的家。
此後我給他辦理了高考沖刺托管班，在那裏，他將會度過最後一個月，迎接自己的高考。
我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買了房子，慢慢告別了過去的生活。
高考放榜以後，手機接到過一個陌生的短信。
“媽，我考上了。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
我沒有回復，只是寄去了一張銀行卡，那裏面是我給兒子存了十八年的錢，足夠他未來十年的支出。
至於以後會怎樣，就交給以後吧。
關於李俊輝，聽說他因爲高考泄題事情入獄以後，又被查出和王盈盈一起挪用公款的事情。
數罪並罰之下，恐怕沒個十年都出不來了。
而我在慢慢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以後，從過去慢慢走了出來。
有時候散步回來，看到天邊的夕陽，恍惚間思緒會回到初見李俊輝時的樣子。
往事暗沉不可追。看着夕陽緩緩下落，我微微一笑。
一切，就這麼悠悠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