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三人被趙副政委那看似平靜,卻蘊含着滔天威壓的目光掃過,頓時感到一股泰山壓頂般的壓力,
腰不由自主地彎得更低,額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凶了,
幾乎不敢與之對視。
趙副政委沒有立刻發作,也沒有去安撫身邊的王龍,
而是轉向王參謀長,聲音平穩,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
仿佛鋼鐵鑄就般的決斷力,清晰地下達了命令:
"參謀長,立刻執行兩條線調查!雙管齊下,給我徹查到底!"
"第一," 他伸出一根手指,語氣斬釘截鐵,
"王龍家的烈屬身份!既然基層街道、派出所、
廠保衛科三級檔案都沒有!那就立刻向上查!
動用軍區專用通訊線路,直接聯系東城區相關部門!
給我問清楚,區級檔案裏,有沒有王源同志的烈士記錄!
如果區裏也沒有!" 他語氣加重,目光銳利,"就給我直接聯系
四九城市一級的相關部門!市裏如果再沒有!"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
"那就從我們軍區存檔的王源同志那份詳細的功臣檔案向下倒查!
一級一級追!追到源頭!今天,我必須看到白紙黑字、
加蓋公章的官方確認文件!活要見人,死要見檔案!
這件事,必須水落石出!""是!" 王參謀長凜然應命。
"第二!" 趙副政委話音一頓,目光如同兩道驟然出鞘的利劍,
倏地射向不遠處坐在凳子上的聾老太太!
那目光冰冷、銳利,仿佛能穿透一切僞裝!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着一種穿透靈魂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響徹整個後院:"同時!給我徹查這個龍張氏,聾老太太的烈屬身份!
街道辦不是有記錄嗎?好啊!就從街道辦開始,往上查!
一級一級,給我核實清楚!她的烈屬身份,具體是哪個部門、
哪一年、依據什麼文件認定的?!她的具體功績是什麼?
送草鞋?送給哪支紅軍部隊?時間、地點、證人?
全部都要有據可查!她的烈士親人又是誰?姓名、部隊番號、
犧牲地點、時間!所有相關的、最原始的檔案材料,
全部給我調出來!我要一頁一頁地看!我要看到鐵的證據!
我要知道,這個'烈屬'身份,到底是怎麼來的!"
這道命令,如同九天驚雷,又像是最終審判的鍾聲,
猛地炸響在院子裏每一個人的耳邊!
一直強裝鎮定、心裏還存着一絲僥幸、
覺得軍方可能被基層的推諉糊弄過去、
或者查不清那些年代久遠的糊塗賬的聾老太太,
在聽到"徹查她的烈屬身份"、"核實功績依據"、
"烈士親人是誰"這些如同刀子般精準扎向她最致命要害的關鍵詞時,
如同被一道無形的、來自地獄的閃電劈中!
她那張布滿深深皺紋、平時總是故作高深或刻薄惡毒的老臉,
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如同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僵屍!
她那渾濁的、平時總是閃爍着算計或刁惡光芒的老眼裏,
此刻充滿了極致的、無法掩飾的恐懼和徹底的慌亂!
她渾身劇烈地一抖,像是被瞬間抽掉了所有的骨頭和力氣,
原本勉強端坐的身軀再也無法支撐!"噗通!"
一聲沉悶而清晰的脆響!她整個人如同一個破舊的麻袋,
直接從那個小凳子上滑了下來,一屁股重重地、
毫無緩沖地跌坐在了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癱軟在那裏,像一攤徹底失去了形狀的爛泥!
連帶着她那雙標志性的小腳,也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蜷縮着。
她張着幹癟的嘴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
如同破風箱被拼命拉扯般的、艱難而恐怖的抽氣聲,
卻連一個完整的字音都發不出來!
只有那雙因爲極度恐懼而收縮得如同針尖般大小的瞳孔,
死死地、空洞地盯着面前肮髒的地面,
仿佛那裏真的有一個能將她徹底吞噬、
讓她永世不得超生的無盡深淵!
她的雙手無意識地在地上胡亂抓撓着,卻什麼也抓不住。
聾老太太這突如其來的、極其反常的、
如同被瞬間戳破所有僞裝、打回原形的劇烈反應,
像是一幅最震撼的無聲宣告,瞬間吸引了院子裏所有人的目光!
趙副政委!王參謀長!王龍!街道辦王主任!派出所李所長!
軋鋼廠趙科長!以及在場的所有軍人、被看管的鄰居!
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齊刷刷地、帶着震驚、恍然、
鄙夷和無比的憤怒,聚焦在了那個癱倒在地、抖如篩糠、
醜態畢露的老太婆身上!根本無需任何言語!
一個清晰無比、確鑿無疑的結論,如同燒紅的烙鐵,
狠狠地、深刻地烙印在了在場每一個有判斷力的人的心上:
有貓膩!天大的貓膩!王龍家的烈屬身份被離奇抹去,有貓膩!
而聾老太太這個所謂的"烈屬"身份,更有貓膩!
看她這如同見了閻王般的劇烈反應,恐怕還是驚天動地、
根本經不起任何查驗的大貓膩!假貓膩!
聾老太太那如同被抽了脊梁骨般癱軟在地的劇烈反應,
像是一記無聲的驚雷,炸響在95號院每一個人的心頭。
那瞬間暴露的極致恐懼,比任何供詞都更有力地揭穿了她
那“烈屬”身份的虛假與不堪。趙副政委面沉如水,
眼神冰冷地掃過癱在地上的聾老太太,沒有絲毫憐憫,
只有徹底的厭惡和一種“果然如此”的凜然。
他不再看那個老虔婆,轉向王參謀長,聲音斬釘截鐵,
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參謀長,立刻行動!”
“是!” 王參謀長凜然應命。“派得力的人,跟着王主任、
李所長、趙科長!” 趙副政委的手指向那三個如坐針氈的基層幹部,
“現在就去!去他們的檔案室!按照我剛才的命令,兩條線,同時查!”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盯着三人:“第一,全力查找任何
關於王源同志烈士身份的記錄!哪怕是一張紙片!
第二,徹底核查龍張氏所謂‘烈屬’身份的全部檔案!
從最底層的登記表,到所謂的認定依據、功績說明、
烈屬關系證明,所有材料,一級一級往上追!
我要看到最原始的東西!今天之內,必須有初步結果!”
“是!首長!我們馬上回去查!” 王主任、李所長、趙鐵柱三人
冷汗涔涔,忙不迭地應聲,哪裏還敢有半點怠慢。
他們心裏都清楚,這事已經捅破了天,稍有不慎,
自己頭上的烏紗帽甚至身家性命都可能不保。
王參謀長立刻點將:“警衛一排長!你帶幾個人,
跟着王主任去街道辦!二排長,你帶人跟李所長去派出所!
三排長,你跟趙科長去軋鋼廠保衛處!全程監督,
確保檔案調閱過程真實、完整、不受幹擾!
有任何發現,立刻用軍用線路向軍區報告!”
“是!” 三名精幹的排長挺身敬禮,隨即帶着一隊士兵,
幾乎是“押着”王主任、李所長和趙鐵柱,快步離開了
這個令人窒息的四合院。吉普車發動的聲音由近及遠,
預示着一場席卷基層檔案系統的風暴即將展開。
院子裏暫時安靜了一些,只剩下士兵們肅立的身影,
以及那些被看管着的、面如土色的四合院居民們
壓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呼吸聲。趙副政委的目光這才轉向
那扇被傻柱砸得搖搖欲墜的、屬於王龍家的獨院木門。
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許,對王龍示意了一下。王龍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中的激動和酸楚,走到自家門前。門上清晰的腳印
和砸痕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他此刻心中更多的是
即將見到親人的急切。他伸出手,沒有用力,只是輕輕地、
有節奏地敲了敲門板,聲音盡量放得平穩溫和:
“媽,小雪,是我,龍兒。我回來了。沒事了,開門吧。”
門內先是死一般的寂靜,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過了好幾秒鍾,才傳來一陣細微的、帶着極度恐懼
和不確定的窸窣聲,像是有人從炕上小心翼翼地挪下來。
又過了片刻,一個極其微弱、顫抖得幾乎聽不清的女孩聲音
隔着門縫傳來:“哥……真是你嗎?外面……外面那些壞人……”
“小雪,是哥!壞人已經被軍人叔叔制服了!開門,
讓媽和你都看看。” 王龍的聲音帶着安撫的力量。
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那是門閂被從裏面輕輕抽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