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卷着細碎的浪花，漫過蘇晚晴的腳踝，帶着微涼的溼意。
她剛彎腰撿起一只藏在礁石縫裏的青蟹，身後就傳來那道讓她格外厭煩的聲音。
“晚晴，這麼巧，你也來看海嗎？”
蘇薇薇踩着沙灘走來，白色的確良襯衫下擺扎在軍綠色褲子裏。
她湊到蘇晚晴身邊，滿面愁容：“我剛聽說，陸首長的青梅來軍區了。”
蘇晚晴抬眼，眼神微冷，語氣帶刺：“你特意跑來，就爲了說這個？”
蘇薇薇眼神閃了閃，語重心長道：“你不知道吧？她和陸首長是一起長大的，當年兩家都快交換庚帖定親了。”
她故意停頓，眼神盯着蘇晚晴的臉，帶着幾分看好戲的意味：“說真的晚晴，要不是你突然插足，人家十幾年的情分能斷嗎？你這麼做，太不地道了。”
“蘇薇薇，你少在這胡言亂語。”
蘇晚晴直起身，眼神輕蔑：“我和陸硯的婚姻是雙方長輩促成的，光明正大，不存在什麼插足。”
“你這套挑撥的小把戲，還是收起來吧。”
她本來就因爲陸硯的疏離、難接近，而苦惱。
這死綠茶倒好，自己往她槍口上撞。
蘇薇薇嘴角勾着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對了，還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她站直身體，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挑釁：“我已經跟食堂的李主任說好了，三天後咱們在食堂後廚比廚藝，就比家常菜，到時候會請後廚的師傅和部隊的領導當評委。”
“你要是輸了，或者到時候不敢來——”
蘇薇薇拖長語調：“那就自己主動離開食堂。”
蘇晚晴挑眉：“我可沒答應要和你比。”
“你答應不答應，已經不重要了。”蘇薇薇笑得得意，“李主任已經把消息傳下去了，現在整個食堂的人都知道咱們要比廚藝。”
“你要是不去，大家只會覺得你是心虛，是怕輸了丟面子。到時候不用我開口，你在食堂也待不下去。”
說完，蘇薇薇踩着輕快的腳步離開了。
蘇晚晴看着蘇薇薇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比廚藝？
她輕嗤一聲。
蘇薇薇，三天後，希望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在我面前洋洋自得。
…
海風裹着夜色涌進窗戶，牆上的掛鍾指針悄然滑過十一點。
蘇晚晴趴在臥室的木桌上，手肘撐着臉頰，眼皮像掛了鉛塊似的往下沉。
桌上的銀耳蓮子湯早已涼透，瓷碗邊緣凝着一圈淺淺的水漬。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碗沿。
白天蘇薇薇挑釁的嘴臉、林曼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陸硯那避而不談的舊傷，全都涌進腦海。
最終，蘇晚晴沒能等回來陸硯。
這是他第一次，那麼晚回家。
之前，從來沒有過……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時，蘇晚晴是被掛鍾的聲響吵醒的。
她起身走進廚房，看着案板上昨晚備好的山藥和蓮子。
本來想今早再做一次銀耳蓮子羹，給陸硯補補胃。
可一想到昨晚的等待和他的不告而別，心裏的不滿就又冒了上來。
蘇晚晴吐了口氣，幹脆轉身把東西一股腦塞進櫥櫃。
不做了！
沒過多久，臥室傳來輕微的響動。
陸硯推門出來，軍帽檐上還沾着晨露，肩線挺拔依舊，眼底帶着淡淡的青黑，神態疲憊。
他習慣性地看向餐桌，卻沒看到往常溫熱的早餐。
目光又掃過空蕩的廚房，最後落在蘇晚晴緊繃的側臉。
她穿着淺色的短袖，頭發扎成丸子，露出白皙的脖頸，此刻正背對着他，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蘇晚晴沒看他，自顧自地整理着衣角。
她以爲陸硯至少會問一句“沒做早飯嗎”。
可等了半天，只聽見他換鞋的聲響，隨後便是轉身往門口走的聲響。
“我去訓練。”他在小本子上寫下這四個字，遞到她面前時。
神情舉止是慣有的平靜。
沒有詢問，沒有多餘的情緒。
蘇晚晴看着那行工整的字跡，心裏莫名冒出火氣。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
陸硯的指尖頓了頓，抬眼看向她氣鼓鼓的臉頰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他垂眸一瞬，指尖微縮，收回本子，轉身出門。
門關上的瞬間，蘇晚晴忍不住低罵了句。
我靠！
你都不問我一句嗎？！
究竟是不在意，還是連她這麼明顯的情緒都看不出來！
賭氣歸賭氣，上班還是不能耽誤。
蘇晚晴抹了把臉，收拾好心情才出門。
還在客廳呼呼大睡的陸正明，這天早上，沒被香噴噴的早飯叫醒。
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睜眼，爬起來往廚房去。
看着空蕩蕩的餐桌和櫥櫃，一臉迷茫。
早飯呢？
這個家，是不過了嗎？
…
蘇晚晴剛到軍區門口，就看見不遠處站着的兩道身影。
陸硯身姿筆挺地站在那，微低着頭。
他身邊的女人，同樣一身軍裝，肩章上的星徽格外顯眼。
她梳着利落的短發，容貌清麗，笑着拍了拍陸硯的胳膊，語氣愉悅：“好幾年沒見，你還是老樣子。”
蘇晚晴的腳步頓住。
這女人……昨天蘇薇薇提到的“小青梅”？
陸硯微微頷首，指尖起落間，用手語回應。
兩人相處得流暢自然，眼神交流間帶着多年的默契，那是蘇晚晴從未見過的、屬於陸硯的柔和。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的手語筆記本，上面是陸正明教的基礎手勢，歪歪扭扭的標注還透着生澀。
對比眼前兩人無聲卻親昵的互動，一股強烈的挫敗感涌上心頭。
沈星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看過來，眼神裏帶着幾分審視。
隨即她轉向陸硯，用手語快速說了句什麼。
蘇晚晴沒看懂，只看見陸硯微微搖頭，指尖動作頓了頓，像是在解釋。
沈星看完後，笑眯了眼，用胳膊肘撞了撞陸硯。
下一秒，陸硯順着沈星的目光轉了頭。
晨光剛好落在他側臉，將他冷厲的眉眼鍍上一層薄金。
他一眼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蘇晚晴，沉靜的神色，仿佛頓了頓。
像是沒料到會在這遇見她。
陸硯深黑的眼眸裏，閃過絲絲詫異。
兩兩相望。
蘇晚晴撇了撇嘴，轉身離開。
她還在生氣！
所以決定今天都不搭理他了！
陸硯看着她背影都透着“不想理你”的倔強，眼神閃了閃，眼瞼垂落。
他不是看不出她在生氣。
從清晨空蕩的餐桌，到出門時那聲冷哼，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地告訴他——
她在鬧別扭。
可是，該怎麼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