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劉青山一走,汪春梅鎖上門,回屋看了眼沙發上打呼的楊成材,心裏一陣膩歪。
“楊成材啊楊成材,你是狗窩裏長大的,不知道香臭!我這樣的人,你不疼不愛,整天就知道喝酒......”
風言風語不是沒由頭。
在她眼裏,楊成材在沙廠能幹十幾個鍾頭不喊累,回家床上三分鍾就繳械。
半個月醉成爛泥,剩下半個月醒着,辦事像趕任務,草草收場。
她拉嚴窗簾,關燈上床。
這一回,她沒想電影裏那些嫩得能掐出水的小鮮肉,腦中浮現的是劉青山——扛着水桶,背寬腰窄,一句話不多說。
外屋,楊成材依舊鼾聲如雷。
劉青山騎着三輪車回來,老遠就看見自家門口一點紅光忽明忽暗——是煙頭。
走近了才看清,王有爲蹲在院門口,一根接一根地抽,像是要把整包都燒進肺裏。
他早料到會這樣,可看見人還在,胸口還是滾了一下。
他沒說話,推開門,三輪車吱呀推進去。王有爲起身,跟在後面進了院子。
以前只在鄉裏見過幾面,知道他是吳家村的,爹早死,娘跟野男人跑了,靠馮瘸子拉扯大。如今站在這破院子裏,王有爲才明白,這小子爲啥非去扛水桶。
這地方,連狗窩都不如,牆歪房塌,風吹得門板直晃。
月光下,劉青山輕手輕腳卸下空桶,動作麻利,一聲不響。
王有爲終於開口:“說吧,你想要什麼?”
劉青山放下桶,轉過身,直視着他,笑了笑,聲音壓得低:“王鄉長,我沒想圖什麼。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提。”
可一提起汪春梅,體內那股熱氣又竄了上來,血直往頭上涌。
王有爲眼神一沉,盯着他:“你得要一樣東西,不然我不放心。”
“開個價,多少錢能讓你忘了這事。”
他盯着月光下的這張臉,心裏明白——這小子不像汪春梅說的那麼軟,也沒被幾句女人話嚇住。
真怕了,哪敢這麼幹脆地推?
這不對勁......他根本不在乎錢?王有爲心裏一緊,有點意外。
劉青山慢悠悠從褲兜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紙都泛黃了,卻用雙手恭敬遞過去,臉上一絲不苟。
“王鄉長,真要我說,錢我不要。”
說着,他往前邁了兩步,啪地一聲打着打火機,火苗跳起,照亮半張臉。
那雙眼沉穩,不閃不避,透着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老道。
王有爲皺眉,低頭湊火點煙,煙頭一亮,才低聲問:“那你想要什麼?”
以前他眼裏的劉青山,是個老實勤快的後生,來家裏扛過水,笑起來憨厚。
可眼下這一幕,王有爲突然覺得,望山鄉上下,怕是都被這小子蒙在鼓裏。
他露出來的那一面,不過是別人想看見的罷了。
劉青山咧嘴笑了笑,有點羞澀,聲音壓低:“王鄉長,我想認個親。我媽跟你同姓,往後我能叫你一聲舅舅嗎?”
“這麼一來,我就是你娘家人了。自家人,外頭出了事,我肯定站你這邊......”
那個拋下他爹、跟人跑的女人,他早就忘了。
可他沒想到,就那點破姓,今天竟能撬開一扇門。
王有爲愣住,盯了他好幾秒。
直覺沒出錯,這小子不簡單。真認了這門親,在望山鄉,比揣一兜錢有用得多。
更重要的是,話裏的意思也清楚:有了親戚名分,他自然閉嘴;沒這層關系,那就難說了。
王有爲猛吸一口煙,臉色沉下,聲音冷了:“你小子,是想借我王有爲的名頭,橫着走?隨便欺負人?”
劉青山連忙搖頭,語氣沉實,不像是裝的:“舅舅,我家那點事,你也知道。我爸走得早,我媽跟人跑了,是馮叔把我拉扯大。可我大伯,還有莊老三,趁我小,把我家的地占了,這麼多年,一寸沒還。”
“我就想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以前我沒人撐腰,不敢吭聲。可現在......有您這舅舅在,我不信他們還敢賴着不還!”
王有爲瞪着他,心裏直搖頭!
我還沒答應呢,你倒先喊上舅舅了?這小子臉皮夠厚的。
其實說白了,這點事根本不至於要命滅口。
再說了,劉青山一米八大個,渾身腱子肉,真動起手來,他還真不一定壓得住。
想了一會兒,王有爲繃着臉,咬着牙道:“我給你把話撂這兒,以後要是讓我聽見你拿我名頭胡來,給我惹麻煩,我第一個收拾你!”
他也真是沒轍。昨晚他和汪春梅在屋裏那點事兒,偏偏讓這小子撞了個正着。
想讓他閉嘴,要麼滅口,要麼拉進自家門。
可殺人犯法,這小子看着機靈,留着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劉青山一聽,立馬點頭如搗蒜,臉上那股子興奮藏都藏不住。
從今天起,他劉青山就是鄉長王有爲的外甥了!往後誰吃了我的肉,得給我吐出來;誰拿了我的東西,得給我還回來!
楊成材啊楊成材,你真夠狠的,三千塊工錢愣是只給老子一千!
等老子站穩了,也讓你嚐嚐被壓着的滋味!
眼看王有爲轉身要走,劉青山趕緊笑嘻嘻地湊上去:“舅舅,要不要我用三輪車送您回鄉政府?”
王有爲頭也不回,揮手嫌棄地揮了揮:“滾回家睡覺去,我騎摩托來的!”
目送王有爲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夜色裏,劉青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波濤。
從明天開始,老子換一種活法!
要發財,要出頭,要讓馮瘸子過上望山鄉最風光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
劉青山煮了碗蔥花面,滴上幾滴香油,又煎了個金黃的荷包蛋蓋在上頭,端到院子裏那棵歪脖子樹下,遞給正吧嗒吧嗒抽旱煙的馮瘸子,皺着眉說:“馮叔,明天我要再看見你去撿瓶子,我直接把筐給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