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協議裏，寫着大伯和大伯母雇周強以酒後飆車的借口撞死我媽。
周強因醉酒肇事進去過，他知道只要一口咬死自己喝醉了，就會被輕判。
不過是再進去蹲幾年，大伯和大伯母承諾了會將保險公司賠的錢分一半給他。
而作爲我媽的家屬，爺爺奶奶和大伯一家都不會追責，不會要求周強賠償。
作爲條件，保險公司的保單復印件也附在了後面。
我媽看着這份協議，臉色慘白，手指顫抖。
我擔心她心髒受不了，着急得跳上床推開她拿文件的那只手。
我媽清醒過來，摸了摸我的頭，眼裏閃過恨意。
好啊，既然他們都要她死，那她也不會放過他們。
那晚之後，我媽變了，她開始學會偷懶。
每天回家，她只做她和我們的飯。
衣服也只洗自己和女兒的。
家務更是再也不管。
爺爺奶奶沖她發火，每天擺臉色，她也視若罔聞。
直到爺爺再也忍不了，一拍桌子，讓大伯母以後和我媽輪着負責家裏的家務。
大伯母面上討好地笑着答應了，背地裏看我媽的眼神卻更加陰狠。
我媽也不再怕狗了，家裏那些大狗要是惹事，她也學會拿起掃把就趕。
爺爺奶奶坐在一旁看着，臉色晦暗不明。
他們當然知道之前的我媽有多怕狗。
當年，我媽生下女兒之後，他們當場轉身，一句話不說就離開了醫院。
等我媽把我抱回家時，爺爺奶奶也帶了好幾只狗回來。
當時的我媽臉都嚇白了，緊緊抱着還在襁褓裏的我不鬆手。
她顫抖着求爺爺奶奶把狗送走，爺爺奶奶卻不在意地揮揮手。
“就你矯情，養狗都是鎮宅驅邪的，它們比你手裏那個賠錢貨有用多了。”
爺爺奶奶養狗，就是爲了給生了女兒的我媽臉色看。
爲了讓我媽每天都不舒服，懲罰她沒給他們家生個孫子。
可現在我媽不怕了，養這麼些狗就成了累贅和麻煩事。
我趴在餐桌底下，看奶奶在兩杯水裏放了東西。
然後端給了剛回家的我媽和這一世的我。
我站起身，在媽媽面前嗚嗚叫着。
奶奶一腳把我踢開，笑着讓我媽快喝點水。
我媽轉了轉眼睛，在我焦急的眼神中輕輕抿了一口。
然後接過這一世的我手裏的杯子，對奶奶說：
“妞妞喜歡糖水，我回屋給她加點糖。”
我被擋在門外，焦急地團團轉。
一會之後，媽媽又出來了。
她和這一世的我喝下了那兩杯水。
奶奶喜笑顏開地接過了杯子，讓她們回屋歇着去，今天讓老大家的做飯。
媽媽進屋後就沒了聲音，我被大伯用繩子和其他的狗拴在了一起。
幾人確認我媽睡着後，把所有的狗都趕了出去。
我又被丟回了那個巷子裏面。
我蜷縮在巷子的垃圾桶旁邊，努力回憶着剛剛的一切。
我好像看到大伯離開時把廚房的煤氣閥門打開了。
天上劃過幾道閃電，幾聲悶雷之後暴雨傾盆而下。
我頂着大雨，拼命往前跑。
又溼又滑的地面讓我摔了好幾跤。
路上步履匆匆的行人看不清地上的我，我被踢了好幾腳。
可我此時感覺不到任何痛楚，我只想快點回到媽媽身邊。
跑到樓下時，警笛聲劃破了雨夜，有幾輛警車呼嘯而來。
我看到幾位警察跑出來，嘴裏喊着五樓五樓。
我絕望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我很害怕，我怕這一次又沒有救回我的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