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帶着最後一絲暖意,掙扎着穿透窗外的濃重迷霧,灑在“愛在夕陽療養中心”光潔的走廊上。這裏的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雜着淡淡的香薰,試圖營造出一種溫馨寧靜的氛圍。牆壁上掛着色彩明亮的油畫,描繪着恬淡的田園風光和嬉戲的孩童。護士們穿着整潔的白色制服,面帶職業性的微笑,輕聲細語地與“病人們”交流。
然而,在林聽蟄的感知裏,這一切不過是層層疊疊的虛假表象。
他能“聽”到,那些粉刷一新的牆壁下,隱藏着深沉的嗚咽和冰冷的能量流,它們像密布的血管,在療養中心的每一寸空間裏蔓延。天花板上的暖黃色燈光,在他眼中跳動着不安的火焰,發出刺耳的“滋滋”聲,仿佛有無形的電弧在其中竄動。空氣中彌漫的,並非簡單的香薰,而是一種黏膩的、帶着腥氣的“噪音”,仿佛有無數雙冰冷的眼睛在暗處窺視着每一個角落。
療養中心,在這詭異的夕陽映照下,與其說是一個療養之地,不如說是一座被精心僞裝的“瘋人院”。這裏的“瘋言瘋語”並非單純的精神失常,而是被“噪音”深度侵蝕後,表現在外的混亂。
通往食堂的走廊漫長而壓抑。林聽蟄緩緩走過,每經過一扇緊閉的鐵門,他都能“聽”到門後傳來各式各樣的“噪音”,像是某種被封印的,活着的能量體。
有的房間,發出像生鏽鐵鏈摩擦的刺耳聲,伴隨着令人不安的抓撓和低吼,這無疑是那些暴力型“病人”的居所。它們的“噪音”帶着純粹的狂暴和毀滅欲,像一團團跳動的野火,隨時可能沖破桎梏。他甚至能“嗅到”那股濃鬱的血腥氣,混合着某種腐爛的甜膩,讓他胃部一陣翻涌。
另一些房間,則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物理聲響,卻有着深不見底的“噪音”深淵。那是極度的壓抑和麻木,像是陷入永恒的泥沼,所有生機都被吞噬殆盡。林聽蟄曾試圖用他的“聆聽”能力去深入探索,但每次都只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試圖將他拉入那無邊的虛無。這種“噪音”是如此的純粹,純粹到可怕。
更讓他不安的是,他偶爾能“聽”到一些“噪音”中,夾雜着破碎的、無法理解的詞句。它們不屬於任何已知語言,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又像是扭曲的祈禱。這些詞句在他的意識中回蕩,試圖在他腦海裏勾勒出奇異的圖案和符號。它們在那些被“噪音”完全掌控的“病人”體內回蕩,似乎在試圖重塑他們的意識和肉體,將他們引向某種未知的、非人的形態。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受到,某些房間裏,並非只有“病人”,還有一些更深層次、更龐大的“存在”蟄伏着,散發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他靠近走廊的盡頭,那兒一道厚重的鐵門矗立着,上面布滿了鏽跡斑斑的符文。這些符文並非人類的文字,它們以一種奇異的方式扭曲、盤踞,散發着一股與周圍“噪音”截然不同的冰冷和沉重。林聽蟄的“聆聽”能力觸及到它時,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制力,仿佛這扇門本身就是某種古老的封印,將更深層次的恐怖鎖在其後。透過門縫,他能“聽”到一種古老而龐大的“嗡鳴”,像是巨獸的心跳,沉穩而有力,卻帶着無盡的惡意。這股“噪音”太過純粹,純粹得仿佛來自宇宙的深淵,讓他打了個寒顫。
那些護工和醫生,他們的“噪音”則顯得異常的“幹淨”,甚至帶着一絲不自然的“秩序感”。與普通人雜亂無章的“噪音”截然不同,他們就像是嚴格調校過的儀器,精準而冷漠。在護士長宋雅的“噪音”中,除了那死水般的平靜,他還捕捉到一絲隱秘的,類似“監視”和“記錄”的“頻率”。這讓林聽蟄對他們產生了更深的懷疑。他們是真的在“救治”這些“病人”,還是在進行某種他不理解的“實驗”?又或者,他們是這場異變中,不爲人知的……幕後操縱者?
他轉過頭,再次審視這座“愛在夕陽”療養中心。它的存在,似乎與窗外那片異變的都市有着某種不可分割的聯系。那些從房間深處傳來的“噪音”,那些被封鎖的區域,甚至那些看似“瘋癲”的“病人”,都可能與這彌漫在外的迷霧、與這異變的都市息息相關。
這間療養院,或許是這場“異變”的起點,又或許,是這場浩劫中,某個關鍵的樞紐。而他的“聆聽”能力,正是解開這一切的鑰匙。他現在很清楚,他不能僅僅被動地接受“噪音”的折磨,他必須主動去解析它,去理解它。他深吸一口氣,他需要更進一步地觀察,從那些“病人”身上,從這療養院的每一寸角落,挖掘出更多不爲人知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