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那個刺目的【120】，像個冰冷的嘲笑。
江寶宇踉蹌着摔在冰冷潮溼的水泥地上。
“呵……”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自嘲，“江寶宇啊江寶宇，混成你這樣，真他媽是個人才！”
他掙扎着站起來，拍了拍褲子——都這樣了他還想保持那一丁點自尊心。
環顧四周，燈火輝煌的酒店與他無關，屬於別人的冰冷別墅……更不想回去。
何治那句“不準再亂跑！回家待着！”還在耳回蕩。
“家？誰的家？別逗了。”
他嗤笑出聲，“那是你的鐵籠，不是老子的家！”
“王八蛋何治，你聽那老東西說什麼就是什麼，我……”
江寶宇腦袋突然劇痛，曾經被虐待和警告不能多嘴的陰影襲來，身體爲了保護他弱化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警告！親親情緒波動劇烈！請保持穩定！】系統緊張地提醒。
“穩定個屁！”江寶宇低罵。
“老子現在連抓他胃的計劃都做不成了！讓我怎麼穩定？頭也痛死了，下一步是不是連痛都感覺不到？那被車撞死是不是還挺爽？”
【親親……我一直覺得你是樂觀的人！不要怕，我陪着你呢！】
“行行……”
他漫無目的地走着。
城市霓虹閃爍，卻沒有一盞燈爲他而亮。
掏出手機，電量只剩10%。通訊錄劃拉了半天——一片空白。
除了何治那個備注爲“債主”的號碼，還有幾個早已拉黑的江家人，嗯……沒了。
都被何治刪完了，結婚後對方幾乎控制了江寶宇的一切社交。
結婚後何治替江寶宇還完了所有負債，因此江寶宇對他言聽計從，何治再怎麼說也幫了他大忙。
“真行，”他對着手機屏幕裏自己狼狽的倒影苦笑。
“活了二十多年，連個能收留老子一晚的朋友都沒有，失敗透頂。”
“還被記恨我的老公罵得不敢回家，人怎麼能活得怎麼窩囊，你個戀愛腦廢物。”
不論如何，江寶宇始終相信他愛着何治，不管對方怎麼對他——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賤吧。
他愛上了一個傻缺！
記憶深處似乎有模糊的畫面閃過——破舊的福利院圍牆，幾個模糊的孩童身影笑着叫他“小寶哥”……
但緊接着就是院長陰鷙的臉和江建軍揮舞的皮帶！劇烈的頭痛襲來。
【檢測到親親腦部異常波動，疑似PTSD觸發！請放鬆！】系統警報。
“PTSD，那啥玩意兒？”
江寶宇捂着抽痛的太陽穴，靠着冰冷的廣告燈箱滑坐到地上。
“我只知道腦癌晚期和快死的系統任務……哦，現在還多了個五感盡失的套餐。”
手機屏幕不甘心地閃爍了一下，徹底黑了屏。
“操！”
最後的電量也耗盡了，世界徹底將他隔絕。
他茫然地看着車來車往。
去哪兒？露宿街頭嘛？
手腕上的【120】像個催命符似的，雖然不動了，但也沒漲。
就在這時——
“喵~”
一聲微弱又帶着點試探的貓叫從旁邊的垃圾桶後面傳來。
江寶宇一愣，循聲望去。
一只瘦骨嶙峋、毛色灰撲撲的小貓，怯生生地探出半個腦袋，警惕又好奇地看着他。
一人一貓，在冰冷的城市角落，隔着幾米的距離對視。
“看什麼看？”江寶宇沒好氣，“我比你還慘，沒吃的給你。”
小貓又“喵”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
江寶宇看着那雙清澈的綠眼睛，心裏某根弦莫名動了一下。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認命般嘆了口氣：“行吧……算老子欠你的！”
他摸了摸口袋，還好，早上從別墅順手放進來的一根火腿腸還在。
他這喜歡揣吃的毛病一直沒改。
撕開包裝，掰了一半，放在離小貓不遠的地上。
小貓警惕地嗅了嗅，然後飛快地叼起，躲回垃圾桶後面狼吞虎咽起來。
江寶宇看着它吃，自己肚子也咕咕叫。
他拿起剩下的半根根火腿腸，塞進嘴裏——沒有任何味道。
“真他媽煩。”他反復地嚼着，把剩下的火腿腸都掰碎了放在地上。
“喏，都給你了，吃完趕緊走，別賴上我，老子也自身難保。”
他甚至害怕自己死外邊了，小貓會吃了他。
“所以……貓爺，你多吃點。”
小貓吃完地上的，似乎不那麼怕了，又湊過來，蹭了蹭江寶宇的褲腿。
江寶宇身體一僵，只能看到那雙仰望着他的、溼漉漉的眼睛。
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涌上心頭，比嚐不到味道更難受。
“喂，系統，”他對着腦子裏的電子音說，“攻略目標能不能換？我覺得這只貓比何治那王八蛋順眼多了。”
【親~目標鎖定：何治的愛。無法更換爲其他哦！請專注任務！】系統無情拒絕。
“切……”江寶宇撇撇嘴，看着小貓，“聽見沒？我還得去攻略那個臭冰塊，你……自謀生路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準備找個能擋風的橋洞湊合一晚。
反正以前逃出來後他比這落魄的情況多了去了。
剛走兩步，褲腳又被輕輕扯住了，他低頭看到了小貓正用爪子勾着他的褲腿。
“啊！你這小東西，還真賴上了？”江寶宇哭笑不得。
小貓仰頭：“喵~”聲音又軟又依賴。
江寶宇看着它瘦小的身體，再看看自己手腕上鮮紅的【120】，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
“行吧行吧！”他彎腰，輕輕托起小貓。
“算你運氣好，撿到個快死的‘爸爸’。不過先說好，我沒地方住，沒東西吃，跟着我，餓死了別怨我。”
小貓似乎聽懂了，舒服地在他懷裏蜷縮起來，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江寶宇抱着這團小小的生命，走在寒冷的夜色裏。
心底那點被世界拋棄的絕望，似乎被這微弱的暖意沖淡了一絲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