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風雨飄搖,凜冽的西風刮起枝條的蕭瑟。
酒店的走廊裏卻格外火熱,一群媒體人興致勃勃。
只等一會兒將人捉奸在床,再將這個足以轟動A市商圈的猛料爆出去,賺份潑天流量。
商圈大佬,酒店出軌,挖人牆腳。
這種消息一放出去,肯定要爆炸。
一群人興高采烈,傳播着竊聽器裏的盛況,站在前方的季明川臉色卻不太好看。
他是想退婚,更瞧不上黎音這種養女。
所以順勢下套,只等着抓住她的把柄。
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淫蕩至此,公然和靳霆洲調情,甚至不過短短幾句話後,兩個人就直接滾到床上去了。
被戴綠帽子的滋味並不好受,更何況還是當衆直播。
即使他不愛黎音,可他畢竟是季家大少。
S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今天順利退婚,後面錄音流傳出去,他還是免不了被奚落。
季明川陰沉着一張臉,恨不得把讓他丟面子的黎音千刀萬剮。
身後腳步聲響起,助理將房卡遞到他面前。
“季總,稿子已經寫好了,一會兒配圖就能發了!”
“季總,開門吧!台裏最好的設備,外國貨,保證拍得清清楚楚的!”
“這位黎小姐叫得夠騷的,季總豔福不淺……”
“咱這拍門聲還沒裏面的人動靜大呢,夠投入的!”
揶揄聲夾雜着不懷好意,季明川一把奪過房卡,貼在了感應器上。
隨着“滴”的一聲,季明川手腕下壓。
一群湊過來的鏡頭迫不及待地擠着他,他還沒來得及推門,只聽“啪嗒”一聲,房門打開了一條縫。
靳霆洲鋒利的五官緩緩出現,高鼻薄唇,眉眼陰鷙。
黑色襯衫剪裁精致,暗紅色絲綢領帶一絲不苟,板正服帖。
沒想到是這種結果,季明川表情猛然滯住。
走廊裏吵嚷得厲害,閃光燈此起彼伏。
門內的男人氣場強大,看着他的眼神帶着某種不耐:
“小季總深夜帶着一群人來,想做什麼?”
錄音裏聽到的不會有錯,靳霆洲肯定在硬撐,這會的黎音可見不了人。
季明川覺得丟人,只想迅速結束這一切。
他滿臉心痛和惱怒,語氣譴責:
“靳先生,我與音音訂婚,敬慕你們靳家這些年對音音的呵護,也一直尊稱你一聲大哥,但你做了什麼?你把我們季家置於何處?!”
“轟隆”一道雷聲,撕裂天幕的閃電透過窗玻璃傳過來,將佇立在門口的高大男人照得邪美如修羅。
他聽着季明川的話,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做什麼了?”
他越是這樣,季明川越憤怒。
現在還沒退婚,他和黎音還是未婚夫妻。
靳霆洲平時人模人樣就算了,現在被堵上門,竟然還有臉倒打一耙,還真是心理素質絕佳。
他真覺得自己是個被他三言兩語就能唬住的蠢貨?
季明川捏緊了拳頭:
“靳先生非要人把話說的這麼明白?還是覺得自己做事滴水不漏,什麼昧良心的事都做了也能藏得死死的?”
面前的男人眼皮驟然撩起,洶涌着讓人心生寒意的危險。
季明川越說越氣:
“我季家是比不了你們靳家,但怎麼說也是排得上號的人物,靳先生做事不體面,難道真等黎音大了肚子,再推到季家讓我當那個白撿的爹?”
噼裏啪啦的閃光燈中,鏡頭中間對着的男人眸色狠厲。
在所有人沒來得及防備之前,一手抓着季明川的領口,舉起拳頭對着他的臉狠狠貫了下去。
尖叫聲和痛呼聲隨之響起,閃電和暴雨中鏡頭的碰撞,骨骼相撞帶來令人牙酸的悶響。
驟然躲避的媒體人撞到一起,摔的四仰八叉。
走廊裏亂糟糟一片,燈光伴隨着閃電忽明忽暗。
那道高大的身影踱着步慢慢逼近,修長的指骨迅速活動着,價格昂貴的腕表在空氣中閃過一道銀光。
逼迫性的低氣壓蔓延開來,男人一步一踱,纖塵不染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踩着季明川,將他踩在腳下。
低沉的聲線灌着狠厲和邪佞,與幾分鍾前客廳裏的清貴模樣截然相反:
“毛都沒長齊的小雜碎,能跟她訂婚都算你命好。”
“在我面前羞辱她,你怎麼敢的?”
季明川掙扎不動,餘光中又見那群媒體人鬼鬼祟祟,拿出了相機偷拍。
他被靳霆洲按在地上揍的樣子太過窘迫,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被圈子裏的人笑掉大牙。
季明川掙扎:
“靳霆洲,你別欺人太甚,我們都親眼看見黎音跑進你房間裏了!”
“你們要真光明正大,還會藏着掖着怕見人?”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誰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你——”
“好吵……”
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尾音裏帶着虛弱的飄,聽起來是啞的:
“哥哥,發生什麼了?”
季明川偏頭,看到了頭上貼着降溫貼,整張臉燒得通紅,唇瓣因爲缺水而幹燥的黎音。
對方的發絲有些亂,睡眼朦朧,小熊長袖睡衣外披着毯子,似乎是有些冷。
她的猛然出現,讓雜亂走廊裏的空氣驟然靜了一瞬。
恰逢此時,一道驟然拔高的曖昧聲響從季明川跌落到地上的手機響起,似乎是到了極樂的邊緣。
明亮的燈光下,被所有目光聚集的少女有些茫然,像這才發現地上的人一般,用一種慢吞吞的,啞得像砂紙打磨過的聲音問:
“明川哥?”
她盯着那個亮起的手機,懵懵懂懂:
“你們在聽什麼?”
窗外的雷聲疙疙瘩瘩,從天邊響起。
針落可聞的寂靜走廊裏,終於有人意識到了什麼。
“季總不是說,竊聽器是實時播放的,可靳先生和黎小姐兩個人都在這兒……”
當事人都在這兒,竊聽器裏的聲音卻沒停。
某個頭鐵的媒體人弱弱的舉起話筒來:
“黎小姐,剛剛我們聽到了你的聲音……”
他的視線看向那部手機,帶着某種暗示。
生病中的黎小姐卻難得笑了起來,一張病態小臉像是有些蔫了的花,帶着令人心疼的明媚:
“真的嗎?前幾天明川哥才采集了我的聲音,現在公益有聲書就做好了嗎?”
“你們是來采訪的嗎?抱歉,我淋雨生病了,今天狀態有些不好,可能不方便接受采訪。”
她沙啞的聲音帶着歉意,溼潤的大眼睛格外真誠,忽閃忽閃。
一群媒體人沉默了。
季家這些年的產業轉型,核心轉向AI芯片研發的高新科技產業,語音識別和語言技術處理自然也駕輕就熟。
憑借他們的產業優勢,利用黎小姐的聲音做出來一段音頻,不過是小菜一碟。
只可惜季明川棋差一招,不知道黎小姐生病了,這才讓之前聲音有了破綻。
況且,如果不是靳先生驟然發難,將他忽然打倒在地,恐怕季明川就要趁亂把錄音關了。
到時候亂糟糟一團,假的也成真的。
靳先生手眼通天,季總科技新貴,大人物之間鬥法,季明川竟然拿他們這種小蝦米當槍使!
一群人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一通,可季家家大業大,他們敢怒不敢言,只能一個勁的用眼睛飛刀子。
看着面前的少女,靳霆洲眼底閃過某種微妙。
他面容冷淡,迅速收回視線,碾着季明川的肩膀,心照不宣地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你用她的聲音做了什麼?交出來。”
所有的鍋三言兩語間扣到了自己頭上。
明明他被綠了,現在倒成一切是他做局了。
季明川有口難言:
“我做什麼了?我最近根本就沒見她,這就是她故意撒謊陷害我!”
淫亂不堪的聲音從揚聲器裏蕩出來,在這種針鋒相對的氣氛裏格外詭異。
季明川手忙腳亂,撿起來手機就要按滅。
恰逢此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甜美的年輕女性聲音隨之響起:
“老公,我煲好了湯,你什麼時候回來?”
轟隆的雨聲中,季明川身形驟然定格。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伸了過來,抽走了他的手機。
季明川立刻起身,又被靳霆洲踹倒在地。
“她喊你老公?”
男人陰沉的聲線響起,電話那邊的人偃旗息鼓,火速掛斷。
靳霆洲眼眸微眯:
“看來今晚小季總這出戲,演的是賊喊捉賊了。”
正義的捉奸人實錘出軌,驚天大反轉,記者們再次躁動起來。
一道極輕的聲音響起:
“明川哥,你今天過來,就是爲了給我難堪的?”
衆人的視線看過去,那位可憐又柔弱的黎小姐眼淚汪汪,單薄的身體如弱柳般搖曳。
她輕飄飄倒下,又被一只黑色襯衫包裹的修長手臂穩穩接住。
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她將臉埋進男人懷裏,哭得身體一抖一抖,嗓音破碎:
“哥哥,他爲什麼要這樣欺負我?”
閃電明滅,單手環着她的男人眼簾半闔,鋒利的眉骨在模糊的光影中明滅。
事件反轉太過復雜,不少人看過來的眼神都帶着同情。
靳霆洲卻只覺得額角直跳。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那位哭得可憐的少女膽大包天——
將他胸前的紐扣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