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靜。
孫秘書瞠目結舌。
他早就覺得病床上鼓起的弧度不對,但也只以爲是塞進去的腰靠,又或者別的什麼。
但誰能想到,昨天的季明川還渾身抽搐正在搶救,今天就已經在病床上玩起來 Cosplay了!
還是經典的粉色小護士裝扮。
孫秘書表情尷尬,看向大小姐。
黎音卻一臉平靜,雪白纖細的手指收起黑色大傘,似笑非笑,睨向旁邊的兩人。
季明川也顧不得疼,拔針下床,護在方知薇面前:
“黎音,你別欺人太甚,有種沖我來!”
長長的輸液管在床邊搖晃,碰撞着桌子發出聲響。
而搖曳的透明輸液管旁,摔倒在地上的方知薇撐起身體,饒有興致地通過季明川闊腿的縫隙,盯着黎音的方向。
四目相撞。
坐在輪椅上的少女眉目清豔,含水的杏眼半垂下來,望着她的方向。
瓊鼻粉唇,波瀾不驚。
斜照的日光落在她臉上,照的那雙清澈的瞳仁都像是某種香檳色的珍貴寶石。
華麗,嬌美,金尊玉塑的小菩薩一樣。
方知薇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擋在她面前的季明川還在叫囂義憤填膺:
“薇薇什麼都沒做,是我非要見她的!”
“你要是敢找她的麻煩,我不會放過你的!”
孫秘書聽不下去了。
大小姐身份尊貴,從小被靳總捧在手心裏,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可季明川倒好,前天栽贓,昨天道歉,嘴上說着不會對不起大小姐,結果今天又跟這個女人亂搞在一起了。
“季少,人說話要講良心。你生病住院,大小姐好心來探望你,結果你病了也不消停,又跟這個女人廝混在一起。”
“我們大小姐還什麼都沒說,你就指着大小姐威脅,季少,別忘了這樁婚約是誰在堅持,是誰需要大小姐的幫助是誰昨天還在信誓旦旦地要忠於大小姐!!”
孫秘書鏗鏘有力,季明川臉色越發難看。
事實是事實。
可被一個秘書當面指出,季明川更覺得落了面子。
季明川剛要開口,一把傘迎面砸來,丟到了他的臉上。
季明川:“黎音——”
黎音看着他笑:“季明川,這是靳家的醫院。”
少女甜美的聲線帶着微微的冷,在病房裏盤旋。
黑傘跌落到手邊,方知薇盯着傘把。
半分鍾前金尊玉塑的小菩薩露出了獠牙,天真而殘忍:
“你猜,你會不會突發惡疾,死在這裏?”
季明川嘴裏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輪椅上的少女輕笑出聲,像是淘氣的小孩兒成功弄壞了不喜歡的玩具。
季明川臉色紅白交加,好一會兒,他才成功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說起話來幹幹巴巴:
“黎音,只要你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薇薇……”
他語氣艱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終於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你跟靳霆洲的事,我也可以不在意。”
日光偏轉,灼人光線照的人眼睛發暈。
季明川緊緊盯着黎音的方向。
但對方對他的讓步不置可否,甚至沒有給出什麼反應。
她興致缺缺,示意孫秘書推她出去。
輪椅調轉方向,季明川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轉身去扶地上的方知薇,誰料方知薇先他起身,撿起地上的一團黑色,朝着前方追去:
“黎小姐——”
那道穿着護士裝的身影從他身邊穿過,腳步快速,朝着黎音的方向追去。
在孫秘書戒備的阻攔中,穿着護士裝的身影停在輪椅前半步遠的地方。
方知薇將手裏的東西遞了過來:
“黎小姐,您的傘。”
孫秘書有些嫌棄地掃過她,伸手去接黑傘。
方知薇卻對他微笑了一下,倔強地捏着傘不鬆手。
孫秘書面色不佳,正要呵斥她。
冷不丁的,一只纖細漂亮的手穿過兩人的對峙,伸了過來。
她沒做美甲,指尖修剪成圓潤弧形,健康的光澤下透着淺淺的粉。
她握住了那把黑傘:“給我吧。”
孫秘書給了方知薇一個警告的眼神。
方知薇沒說話,順勢將傘遞了過去。
就好像她急匆匆的追過來,只是爲了將傘遞給她。
輪椅調轉方向,從房門口離開。
貼着瓷磚的走廊光潔幹淨,倒映着少女的側臉。
黎音眼睫半垂,掩下了眼底的復雜。
靜靜躺在她衣袖裏,被她把玩在手心的觸感單薄堅硬——
是一張房卡。
怪得很。
本書女主方知薇,當着男主季明川的面暗度陳倉,向自己的情敵、男主的未婚妻遞過來一張……
黑色房卡。
黎音腦子快宕機了。
-
輪椅在走廊盡頭拐彎,迎面便是一道高大身影。
男人鋒利的五官映襯着走廊裏的燈光,狹長鳳眼不動聲色地掃過走廊深處:
“去看了季明川。”
孫秘書識相地讓出位置。
黎音“嗯”了一聲,語氣歡快:
“我討厭他,所以去落井下石啦!”
“但是你怎麼來這麼晚呀靳霆洲……”
她調子拖得長長,連抱怨也像是在撒嬌:
“說好了你會過來接我的,做完ct我就在找你,靳霆洲,你人又不見了。”
身後的男人說了句抱歉。
輪椅上的少女輕哼,輕軟的聲線晃來晃去,說的黏黏糊糊:
“小的時候你總會抱着我,說我是你的乖寶寶,說一輩子最愛我,永遠不會離開我。”
孫秘書的腳步踉蹌一下,走路同手同腳。
靳霆洲波瀾不驚,推着她進了電梯。
“但是現在就變了,你現在討厭我討厭得要命,總是躲着我——”
她掰着手指頭:
“上上個月你說要籤合同,飛往國外,一待就是半個月。”
“上個月你說產業鏈出了問題,差點住進了公司裏,我一周就見了你5次。”
“這個月你又說要開股東大會,來來回回推脫,害得我連續一周沒見到你;甚至今天連陪我來醫院做檢查,我都見不到你……”
她語氣幽怨,盯着電梯牆壁上倒映的高大身影,委委屈屈:
“靳霆洲,你是不是不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