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辭將紙條咽下,喉嚨裏泛起紙張粗糙的質感。他閉上眼,卻毫無睡意。
凌晨四點,牢房裏響起輕微的動靜。龍哥悄無聲息地滑下床,黑熊和另外兩人也站了起來。龍哥朝陳硯辭使了個眼色。
陳硯辭會意,跟着他們溜出牢房。走廊裏靜得可怕,只有遠處警衛巡邏的腳步聲。
他們來到東區三樓。龍哥示意陳硯辭去開窗戶,自己則帶着黑熊守在樓梯口。
陳硯辭走到第三個窗戶前,手指觸到冰涼的插銷。只要打開這扇窗,龍哥就能逃走。但他突然意識到,這也是自己的機會。
"快點!"龍哥壓低聲音催促。
陳硯辭的手停在插銷上。他想起王阿姨在電話裏的哭聲,想起父母慘死的消息。如果現在逃走,他就永遠是個逃犯,永遠無法洗清冤屈。
但若留下,他可能會死在監獄裏。
腳步聲突然逼近。"誰在那裏?"一道手電筒的光照過來。
陳硯辭迅速做出決定。他不但沒有打開插銷,反而大聲喊道:"警衛!有人要越獄!"
龍哥臉色驟變:"你他媽敢陰我!"
警衛的哨聲響起,整個監獄頓時騷動起來。龍哥狠狠瞪了陳硯辭一眼,帶着手下倉皇逃回牢房。
第二天,陳硯辭被帶到典獄長辦公室。
"4567,聽說你昨晚阻止了一起越獄企圖?"典獄長打量着陳硯辭。
"是的,長官。"
典獄長翻看着檔案:"你因強奸殺人罪入獄,判了十五年。現在表現良好,可以考慮減刑。"
"長官,我是被冤枉的。"陳硯辭直視典獄長的眼睛,"我有人證,可以證明案發時我不在現場。"
典獄長挑眉:"庭審時爲什麼不說?"
"當時人證在國外,現在回來了。"陳硯辭撒謊道。他必須爭取時間,爭取機會。
典獄長沉思片刻:"如果你能提供新證據,可以申請重審。但在這之前..."
"長官,我還有一個請求。"陳硯辭說,"龍哥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我要求單獨關押。"
典獄長點頭:"可以。另外,鑑於你昨晚的表現,調你去圖書館工作。那裏清靜,也安全些。"
就這樣,陳硯辭被轉移到單人牢房,並開始在監獄圖書館工作。
圖書館管理員是個年邁的犯人,大家都叫他老周。老周因經濟犯罪入獄,已經在監獄待了十年。
"新來的?"老周推了推老花鏡,"識不識字?"
"我是大學生。"陳硯辭說。
老周笑了:"大學生也會殺人?"
"我沒有殺人。"陳硯辭開始整理書架。
老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很多犯人都這麼說。"
在圖書館工作的日子相對平靜。陳硯辭利用職務之便,開始研究自己的案件。他請求老周幫忙弄來了當年的報紙報道。
"孫悅案..."老周翻着泛黃的報紙,"這案子當時鬧得很大啊。"
陳硯辭仔細閱讀每一篇報道。報道中提到,孫悅的屍體被發現時,手裏攥着一枚紐扣。但這枚紐扣從未被列爲證物。
"這紐扣..."陳硯辭喃喃自語。
"怎麼?你認得?"老周問。
陳硯辭搖頭。他記得那天孫悅穿的是連衣裙,根本沒有紐扣。
更奇怪的是,所有報道都提到警方在孫悅指甲裏發現了他的DNA,但卻沒有提到紐扣的檢測結果。
"老周,能幫我個忙嗎?"陳硯辭突然說,"我想見見典獄長。"
幾天後,陳硯辭再次站在典獄長面前。
"長官,我發現了案件的新疑點。"陳硯辭將報紙鋪在桌上,"孫悅手中發現的紐扣,爲什麼沒有作爲證物呈現?"
典獄長皺眉:"這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但這能證明我的清白!"陳硯辭堅持道,"如果紐扣不是我的,說明現場還有第三個人!"
典獄長沉吟片刻:"我會聯系當年的辦案警官。但你別抱太大希望。"
等待的日子裏,陳硯辭在圖書館發現了一本奇怪的書。這本書的封面是《經濟學原理》,但裏面卻被掏空,藏着一部手機。
"老周,這是?"
老周示意他小聲:"給需要的人準備的。小心使用。"
當晚,陳硯辭在廁所隔間裏打開手機。他首先打給了孫悅最好的閨蜜林小雨。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警惕。
"小雨,我是陳硯辭。"
長時間的沉默後,林小雨說:"你...你怎麼能打電話?"
"別問這個。小雨,孫悅死的那天,是不是約了人?"
林小雨猶豫了一下:"她...她是約了人。但不是你。"
"是誰?"陳硯辭的心跳加速。
"是李俊。"林小雨低聲說,"孫悅的男朋友。但他們吵架了,孫悅說要和他分手。"
李俊?陳硯辭記得這個人。學校裏有名的富二代,父親是當地有名的企業家。
"那天晚上,孫悅就是去見他?"
"嗯。她說要去和李俊說清楚。"林小雨的聲音開始哽咽,"她還說要是我擔心,可以偷偷跟着去。但我那晚有課..."
陳硯辭握緊手機:"小雨,這些你爲什麼不告訴警察?"
"李俊家有權有勢,我...我不敢。"林小雨哭了,"而且警察說證據確鑿,就是你了..."
通話結束後,陳硯辭陷入沉思。李俊有重大嫌疑,但他需要證據。
幾天後,典獄長召見陳硯辭,面色凝重。
"我查過了,當年的證物清單裏確實沒有紐扣。但辦案警官說,可能是現場勘查時遺漏了。"
陳硯辭的心沉了下去。這意味着唯一的物證可能永遠消失了。
"不過,"典獄長話鋒一轉,"我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當年負責你案件的檢察官,後來辭職去了李俊父親的公司當法務總監。"
陳硯辭猛地抬頭:"李俊?"
"你認識?"典獄長挑眉。
陳硯辭將林小雨的話復述了一遍。典獄長沉思良久,最後說:"這件事不簡單。我會繼續調查,但你也要小心。"
回到圖書館,陳硯辭心事重重。老周看他臉色不對,遞給他一杯水。
"有什麼發現?"
陳硯辭將事情告訴老周。老周聽完,緩緩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的處境很危險。"
"爲什麼?"
"如果真有人陷害你,那他們不會讓你翻案。"老周壓低聲音,"監獄裏也不安全。"
仿佛爲了印證老周的話,當晚陳硯辭在回牢房的路上遭到了襲擊。
三個蒙面犯人將他堵在走廊死角。幸好警衛及時趕到,陳硯辭只受了輕傷。
"是龍哥的人。"老周幫陳硯辭處理傷口時說,"你要更加小心。"
陳硯辭意識到,他必須加快行動。他用藏着的手機聯系上了父親的老朋友張律師。
"張叔叔,我是硯辭。"
"硯辭!你還好嗎?你父母的事我聽說了,真是太遺憾了..."
"張叔叔,長話短說。我需要你幫我調查一個人。"陳硯辭說出李俊的名字,"特別是孫悅死的那天晚上,他的行蹤。"
張律師猶豫了一下:"硯辭,這個案子已經結了,而且李俊家...不好惹。"
"張叔叔,我爸媽死了!"陳硯辭幾乎控制不住音量,"他們是因爲要爲我伸冤才死的!"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最後張律師說:"好,我幫你。但需要時間。"
等待是最煎熬的。陳硯辭在圖書館工作時常常走神,反復回想案發前後的每一個細節。
他想起孫悅那晚的神情。她似乎很焦慮,不停地看時間。當時他以爲孫悅是急着去見人,現在想來,那更像是...恐懼?
"老周,"陳硯辭突然問,"如果一個人被陷害,最好的翻案方法是什麼?"
老周推了推眼鏡:"找到真凶。"
就在這時,圖書館的門被推開。一個警衛走進來:"4567,有人探視。"
探視室裏,陳硯辭驚訝地發現來訪者是林小雨。她瘦了很多,眼睛紅腫,顯然剛哭過。
"小雨?你怎麼來了?"
林小雨緊張地環顧四周,壓低聲音:"硯辭,我找到了孫悅的日記。"
她小心翼翼地從包裏拿出一本粉色的日記本:"孫悅死前一直在寫日記。裏面...裏面有重要內容。"
陳硯辭的心跳加速:"寫了什麼?"
"孫悅發現李俊家公司在做非法勾當。她威脅要揭發李俊,所以..."林小雨的眼淚掉下來,"我早該想到的,但我害怕..."
陳硯辭握住她的手:"日記能給我嗎?"
林小雨搖頭:"原件我不能給你,但我拍了照片。"她塞給陳硯辭一部舊手機,"裏面有照片。小心保管。"
探視時間結束,陳硯辭被帶回牢房。他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翻看日記照片。
孫悅的筆跡很工整,但越到後面越潦草,仿佛是在極度緊張的狀態下寫的。
"10月15日:今天發現俊的公司賬目有問題。他求我不要聲張,說會處理幹淨..."
"10月20日:事情比想象中嚴重。我該怎麼辦?"
"10月25日:俊威脅我,如果我說出去,就讓我和家人都不好過。我好害怕..."
最後一篇日記是孫悅死前一天寫的:
"10月28日:約了俊明天見面。我必須做正確的事。如果我有不測,一定是李俊做的。"
陳硯辭的手在顫抖。這就是他需要的證據!足以讓案件重審的證據!
但就在他準備聯系張律師時,監獄裏突然響起了警報聲。
牢門被打開,幾個警衛沖進來:"4567,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陳硯辭問。
"圖書館失火了,老周受傷嚴重。"警衛面無表情地說,"典獄長要見你。"
陳硯辭的心沉了下去。太巧了,這一切都太巧了。
在去往典獄長辦公室的路上,陳硯辭悄悄將手機塞進走廊的花盆裏。他預感到了危險。
典獄長辦公室裏坐着兩個陌生男人,穿着西裝,神情嚴肅。
"陳硯辭,這二位是檢察院的。"典獄長介紹道,"他們有些問題要問你。"
高個男人開口:"我們接到舉報,說你涉嫌在獄中組織非法活動。特別是今天圖書館的火災,有人指證是你縱火。"
陳硯辭立即明白,這是一個圈套。有人要徹底讓他閉嘴。
"我沒有縱火。我整個下午都在牢房裏。"
"有證人嗎?"
陳硯辭沉默了。單人牢房,哪來的證人?
"看來你無話可說了。"矮個男人冷笑,"準備接受調查吧。"
就在陳硯辭以爲一切都要結束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張律師急匆匆地走進來。
"我是陳硯辭的代理律師。在沒有律師在場的情況下,你們不能訊問我的當事人。"
"張律師,你來得正好。"高個男人說,"你的當事人涉嫌縱火和謀殺。"
"謀殺?"
"圖書館管理員老周,因傷勢過重,剛剛去世了。"
陳硯辭如遭雷擊。老周死了?那個總是笑眯眯的老人,那個唯一在監獄裏給予他幫助的人...
張律師鎮定自若:"我的當事人有不在場證明。監獄的監控可以作證。"
典獄長咳嗽一聲:"東區的監控系統今天正好在維修。"
一切都設計得天衣無縫。陳硯辭感到一陣絕望。
但張律師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個文件袋:"不過我這裏有更有趣的東西。關於孫悅案的新證據,以及某些人涉嫌妨礙司法公正的證據。"
兩個檢察院的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張律師繼續道:"如果我的當事人在這個時候'意外'認罪,或者發生什麼'意外',這些證據就會立即公之於衆。"
辦公室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最後,高個男人站起身:"我們會調查清楚。在這期間,陳硯辭必須嚴加看管。"
他們離開後,典獄長長長嘆了口氣:"硯辭,事情比想象中復雜。李俊的父親正在競選市長,這個節骨眼上,他們不會讓任何醜聞發生。"
陳硯辭握緊拳頭:"所以老周就白死了?孫悅就白死了?我父母就白死了?"
張律師按住他的肩膀:"冷靜,硯辭。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確鑿證據。日記本的原件在哪裏?"
"在林小雨那裏。"
"好。我會聯系她。"張律師壓低聲音,"但在那之前,你在監獄裏要萬分小心。我擔心下次不會這麼幸運了。"
回到牢房,陳硯辭徹夜難眠。老周的死、父母的冤屈、孫悅的日記...一切都在他腦海中翻騰。
凌晨時分,牢門突然被輕輕打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
陳硯辭立即警覺起來:"誰?"
"別出聲。"黑影靠近,是黑熊,"龍哥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
"小心警衛隊長。他是李俊家的人。"黑熊低聲說,"老周的死不是意外。"
陳硯辭震驚:"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黑熊咧嘴一笑:"龍哥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而且..."他頓了頓,"我看得出來,你是條漢子。"
黑熊離開後,陳硯辭更加確定,自己已經陷入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但這一次,他不再恐懼,只有憤怒。
第二天放風時,陳硯辭故意靠近龍哥。
"謝謝你的警告。"
龍哥眯着眼:"小子,你現在玩的是人命關天的遊戲。輸了,就是死。"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輸的了。"陳硯辭平靜地說。
龍哥打量他片刻,突然笑了:"有意思。我可以幫你,但有條件。"
"什麼條件?"
"我外面有些'生意'需要照看。如果我幫你翻案,你出去後要幫我打理。"
陳硯辭沉默片刻。這是與魔鬼做交易。但爲了報仇,他別無選擇。
"成交。"
龍哥滿意地點頭:"好。首先,你要想辦法見一個人。"
"誰?"
"李俊的前女友。她也在監獄裏,在西區。她知道一些李俊的秘密。"
陳硯辭皺眉:"我怎麼見她?"
"下周有文藝匯演,全監獄的犯人都會參加。那是你的機會。"
龍哥湊近他耳邊,低聲說出了計劃。
陳硯辭抬頭望向高牆上的鐵絲網,陽光刺眼。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真正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但無論如何,他都要揭開真相,讓該付出代價的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