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偷偷瞄了沈清辭一眼，見她臉色不變才繼續道：“上頭怕那些娘們不聽話，所以有了我們這些棍夫，我是小隊長，但是小的也只能調動那一隊的兄弟，這瘦馬門至少有上百隊棍夫，所以沒法子幫您直接離開……”
她默默記下，心裏開始盤算。
硬闖不行，必須智取。
“我現在身份還是奴籍，對吧？”沈清辭又問。
“是……是的，大哥。您的身契在王婆子手裏攥着，您雖然是下等奴……卻也值十五兩銀，小的暫時買不起。”
“嗯……”沈清辭點點頭，“你先替我瞞住我的男兒身，其他的我自然會找你。”
正說着，門外傳來粗魯的拍門聲和一個婆子不耐煩的吆喝：“裏面的！死沒死？沒死就滾出來！有活兒幹了！”
沈清辭眼神一凜，示意張魁去應付。
張魁打開門，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王婆子，完事了完事了，這小崽子夠味……”
王婆子探頭看了一眼屋內狼藉和沈清辭背對着門口整理衣服的沈清辭，不耐煩地撇撇嘴：“哼，開個苞開半個時辰，你當自己是貴人來享受的？趕緊的，柴房那邊缺人手，有個不長眼的跑了。”
又沖着沈清辭吼：“死沒死？別躲懶，回去給你同屋那個死丫頭抬到亂葬崗丟了。”
沈清辭裝作弄衣服的手微微頓住，然後聽話地跟着王婆子離開。
等她跟着王婆子回到住處，推開低矮的房門，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地上攤着一卷破草席，席子一頭，露出幾縷枯黃的頭發和一只瘦得皮包骨、泛着青灰色的腳踝。
“看什麼看！晦氣東西！”王婆子罵罵咧咧，“你們兩個，抬到後山亂葬崗扔了！真是賠錢貨！”
被點到的，正是沈清辭和另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孩。
揚州城外這整座山都是瘦馬門的勢力範圍，王婆子不怕她們跑掉。
沈清辭默默上前，和那女孩一起抬起那卷輕得可怕的草席。
入手處，一片冰涼僵硬。
經過門檻時，草席一角散開，她看到了女孩圓睜着的、空洞的眼睛，臉上還殘留着痛苦恐懼的表情……
腦海中的記憶告訴她，是昨晚還和原主住在一個房內躺在一張床上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小草。
去亂葬崗的路泥濘而漫長，同行的女孩一路低泣。
沈清辭的心，卻像被這冰冷的雨水浸透，一點點沉下去，沉到一片憤怒的冰海裏。
她活着的那個時代，何時見過這種黑暗？
將草席扔在屍骨累累的亂葬崗時，同行的女孩終於崩潰大哭。
沈清辭卻異常沉默。
她回身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屍骨，一個清晰的念頭在腦海中成型。
科舉入仕……輔佐昏君……
那只是宏大的系統任務。
而此刻……她的心卻告訴她……
如果連自己都救不了，連眼前的這些女孩都救不了……她又談何救天下？
可是沒有時間給沈清辭傷感，因爲同行女孩的哭泣，她們晚了一會才回來。
也因爲這樣，兩人剛剛回到排屋，就被王婆子拿着細竹條抽了一頓。
“哭什麼哭！晦氣東西，趕緊回去幹活！”
“抬個死人都磨磨蹭蹭，今天的活兒幹不完，晚上都別想吃飯！”
同行的女孩嚇得噤聲，紅着眼眶瑟縮着跑回排屋去幹活。
沈清辭也跟着其他下等瘦馬，開始了繁重而麻木的勞作——清洗堆積如山的髒衣服、搬運沉重的柴火、打掃污穢的院落。
每個人都低着頭，眼神空洞，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絕望的生活。
偶爾有棍夫經過，淫邪的目光在這些瘦弱的女孩身上掃過，引來一陣壓抑的恐懼。
沈清辭發現這些女孩大多和她差不多年紀，面黃肌瘦，身上帶着新舊不一的傷痕。
她們彼此之間很少交流，但眼神偶爾交匯時，都是瑟縮與恐懼……
堪比棉北……
傍晚，她們會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排屋通鋪。
所謂的屋，不過是間四處漏風的大棚子，幾十個女孩擠在鋪着幹草的地上。
空氣渾濁，夾雜着汗味、黴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沈清辭找了個角落坐下，啃了一口硬得硌牙的雜糧饃——這是她們一整天的夥食。
旁邊的女孩們狼吞虎咽的吃完，就開始入睡，明日她們還得天不亮就起床幹活，甚至是接客……
一天下來，沈清辭心底發堵……
下等瘦馬幾乎像畜生一樣被圈養在這一小塊地方，根本無法接觸更多的東西……
而這些女孩平均十歲左右……最小的甚至才八九歲，最大的也就十五六歲……
再大一些，就會被賣出去，生死不明……
她們都才十多歲啊，在她那個時代，大概還在小升初，還在父母的懷裏撒嬌。
可是現在卻要在這個堪比緬北的鬼地方蹉跎一生。
忙了一整天，沈清辭終於有空在心底呼叫系統。
“系統，你在嗎？”
【在的宿主。】系統的回應立刻響起。
“你叫天命輔君，那你有什麼作用嗎？”
【有的宿主，包有的！】系統的語氣帶着點小自豪。
【統最核心的作用，就是幫宿主進行認知層面的性別擬態，幫助宿主順利參加科舉！簡單說，就是在所有人眼裏，宿主你就是個正兒八經的少年郎！不管是看、聽，還是摸，他們的認知都會被修正，絕對查不出女兒身。除非宿主你自己解除，否則絕對不會有人發現宿主是女孩子噠。】
【另外統還可以幫宿主整理歸納四書五經、策論文章，還能當活字典、資料庫，宿主你想查什麼這個時代沒有的知識，比如更高產的糧食種法啦，一些實用的格物小技巧啦，只要經驗足夠，統都能幫你查到，保證讓宿主你卷贏科舉，學富五車！】
【完成階段性任務還有獎勵哦！】
【比如這次新手任務完成，就獎勵了大力丸。】
【後續的獎勵，會根據宿主你的需要和任務難度來發，可能是更厲害的技能體驗卡，比如說過目不忘限時體驗卡，也可能是像土豆、玉米種子這種能造福百姓的好東西！】
【總之，統是好統～】
系統電子音都帶了點小得意，畢竟沒有哪個穿越者不希望有它這麼一個金手指。
沈清辭聽懂了，總而言之是個功能強大的全能輔助學習機？
“那你能幫我逃出這個瘦馬門嗎？”她問出最現實的問題。
【這個嘛……】系統的聲音帶了點爲難，【統不能直接帶着你瞬移，也沒法變出刀劍開路。統的能力更偏向輔助和賦能，這種直接的物理突破不在服務清單裏呢。】
【不過目前能提供的緊急援助，就是像大力丸這樣的危機保障，幫宿主在絕境中爆發一下。保證宿主生命安全。】
【至於怎麼規劃路線、利用環境逃出去，還得靠宿主你自己的智慧和勇氣哦。】
【宿主加油，統看好你！】
沈清辭：……
果然，外掛也不能包辦一切。
但有了絕對的身份僞裝和知識庫，六年內科舉入仕倒也不算是天方夜譚。
她翻了個身閉上眼準備休息。
可亂葬崗的泥土還沾在鞋底，小草圓睜的雙眼已在記憶裏烙下印記。
沈清辭蜷在通鋪角落，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
系統靠不住，張魁信不過……
這吃人的魔窟，她得自己鑿出一條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