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只作爲“楚河漢界”的粗瓷碗,翻倒在床鋪上,水灑得到處都是,溼了一大片。
而本該睡在床鋪左側的林軟軟,此刻,像一只八爪魚一樣,手腳並用地纏在了他的地盤上。
不,更準確地說,是纏在了他的身上。
霍錚根本沒睡在客廳,他後半夜嫌木板太硬,鬼使神差地回到了裏屋,睡在了屬於他的那半邊床上。
此刻,林軟軟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
一條纖細白嫩的腿,大喇喇地橫在他的肚子上。
一只不規矩的手,正搭在他的胸口。
而她的臉,則深深地埋在他的頸窩裏,嘴裏還在不停地嘟囔着什麼。
“大熊……別跑……”
溫熱的呼吸,伴隨着香甜的氣息,一下一下地噴灑在霍錚最敏感的頸側皮膚上。
霍錚感覺自己的血液,在這一刻,轟地一下,全都涌上了頭頂。
他整個人都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這個女人!
她睡覺怎麼這麼不老實!
霍錚咬着牙,伸出手,想把她從自己身上推開。
可他的手剛碰到她柔軟的胳膊,懷裏的人就不滿地哼唧了一聲,反而纏得更緊了。
她的臉頰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像一只撒嬌的貓咪。
“別鬧……再睡會兒……”
那軟糯的、帶着濃濃睡意的聲音,像電流一樣,瞬間竄遍了霍錚的全身。
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她身體的柔軟和溫熱,隔着薄薄的睡衣,那驚人的觸感,讓他的身體起了陌生的、凶猛的反應。
尤其是她那條不安分的腿,還擱在他小腹的位置。
霍錚的呼吸,一下子就亂了。
他閉上眼,額角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爆起,腦子裏只剩下兩個字。
忍住。
他默念着軍隊的紀律條例,從第一條背到最後一條。
沒有用。
他又開始背誦各種作戰方案,從地形分析背到火力配置。
還是沒有用。
懷裏的女人就像一個火爐,源源不斷地散發着熱量,烤得他口幹舌燥,心猿意馬。
他甚至能聞到她發絲間那股淡淡的皂角香,和他用的,是同一個牌子。
可爲什麼,在她身上,就這麼好聞?
“熱……”
林軟軟似乎覺得熱了,在睡夢中,不安分地扭動了一下身體。
這一動,簡直要了霍錚的命。
他感覺自己體內的那股邪火,再也壓制不住,像是要火山噴發一樣。
“林軟軟!”
他咬着牙,從喉嚨深處擠出她的名字。
然而,懷裏的人只是砸了砸嘴,翻了個身,用背對着他,但一條腿,還固執地搭在他的身上,宣示着主權。
霍錚看着她毫無防備的睡顏,和因爲翻身而微微敞開的睡衣領口,露出了小半個圓潤的肩頭。
月光下,那片肌膚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霍錚的目光,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飛快地移開。
他猛地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
他需要冷靜一下。
非常需要。
霍錚沖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涼水,從頭到腳地澆了下來。
刺骨的冷水,終於讓他身體裏那股沸騰的熱流,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
他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在戰場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鐵血軍人,怎麼會被一個女人,弄得這麼狼狽。
在衛生間裏待了足足半個小時,感覺自己從裏到外都涼透了,霍錚才重新走回房間。
他看着床上那個睡得四仰八叉的女人,占據了整張床的三分之二,睡得香甜無比,嘴角還帶着一絲滿足的笑意。
霍錚的嘴角抽了抽。
他認命地嘆了口氣,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胳膊和腿,從自己的地盤上搬了回去。
然後,他拉過被子,動作僵硬地幫她蓋好。
做完這一切,他又看了一眼那張床。
他不敢再躺上去了。
他怕自己再躺上去,就真的會變成禽獸。
最終,霍錚抱起客廳木板床上的那床薄被,默默地走到了房門口。
他靠着門框,坐了下來。
深秋的夜晚,涼意很重。
霍錚抱着被子,聽着屋裏女孩平穩的呼吸聲,睜着眼睛,一夜未眠。
他想,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打過的最艱難的一場仗。
而且,他還輸得一敗塗地。
天快亮的時候,霍錚聽到了外面傳來的一些響動。
是家屬院的軍嫂們起床做早飯的聲音。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得快要散架的身體,決定去食堂給那個麻煩的女人弄點吃的。
他剛打開門,就看到幾個軍嫂端着臉盆從門口經過。
爲首的,是住他對門的趙芳。
趙芳是後勤處王幹事的媳婦,平時最喜歡八卦,也最見不得別人好。
她之前一直想把自己老家的表妹介紹給霍錚,結果霍錚理都沒理她。
此刻,看到霍錚從屋裏出來,一臉疲憊,眼下還帶着濃重的青黑。
趙芳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哎喲,霍團長,您這是……昨晚沒睡好啊?”她故作關心地問道,語氣裏卻滿是幸災樂禍。
她早就聽說了,霍錚從鄉下帶回來一個賴上他的村姑。
看霍錚這副樣子,肯定是昨晚被那個不要臉的村姑折騰得夠嗆,心裏煩着呢。
趙芳心裏得意,聲音也拔高了幾分,故意讓周圍的人都聽到。
“也是,娶了個那麼……有本事的媳婦,是該好好‘伺候’着。不像我們,都是粗人,沒那個福氣。”
她話裏的嘲諷,誰都聽得出來。
周圍的幾個軍嫂都捂着嘴,偷偷地笑。
大家都等着看霍錚的笑話。
霍錚的眉頭擰了起來,正要發作。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房門,“吱呀”一聲,被從裏面推開了一條縫。
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從門縫裏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