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賀祺跪在男人面前被嚇到的慫樣,程錦書在心裏謀算:
男人出手救了她,應該是個好人。
她要不要裝可憐,借助男人的力量,讓賀祺兌現承諾?
程錦書思考該怎麼做,乍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抬頭,尋找聲音來源。
驀然撞入男人深沉的雙眸。
天啊!
這人不僅背影好看,正臉也好帥!
一頭利落的短發,凌厲的長眉下眼窩深邃,睫毛微垂,眼皮半耷,緋色唇角夾着一根未點火的細煙。
肅冷孤傲的氣質中混了些匪氣。
看上去又凶又狠,相當不好惹。
程錦書有點擔心,她要是賣慘,他是會同情她,還是會嫌她煩?
賀戎年居高臨下地看着程錦書。
巴掌大的小臉愁苦地垮着,頭發和裙子亂糟糟,掛在肩頭裝飾的紗絲也斷了幾根。
往下,膝蓋紅了一片。
是剛才女網紅朝她撲過去的時候弄傷的。
賀戎年吐掉煙,彎腰抱起她。
程錦書的裙子背部是綁繩設計,寥寥幾條繩子牽着緞面兩端,托出兩瓣形狀優美的琵琶骨。
男人的大掌撫上她後背,掌心正貼在她心髒的位置。
炙熱的溫度燎得那一處肌膚酥酥麻麻。
她小小地倒吸口氣。
賀戎年本是用小臂托着她膝蓋彎,聽到她吸氣,改爲單手抱她,另一只手握着手機發消息。
程錦書被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嚇得圈住男人脖頸。
以賀祺爲首的一群公子哥全都傻眼了。
小叔(賀祺他小叔)不是不近女色嗎?
在一衆震驚的眼神中,程錦書默默鬆開手。
“謝謝你救了我,不過我還有事情要找賀祺處理,你可以放我下來嗎?”
男人充耳不聞,抱着她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
“噓。”
“放我下來。”
“……”
程錦書拍拍他的肩膀,沒得到回應,扭腰試圖逃出他的懷抱。
男人輕輕一掂,她晃了一下,差點摔倒,頓時不敢亂動,屁股安分地坐在他小臂,被他抱着離開。
兩人走後,包廂陷入詭異的寂靜。
半晌,女網紅爆發巨大哭聲,其他人圍着賀祺七嘴八舌地詢問。
“賀祺,這女人怎麼回事?奔你小叔來的?”
“我覺得也是,找你要說法是假,妄想當賀家太子妃才是真。”
“想當太子妃,得看她命夠不夠硬,上一個‘太子妃’應該學會走路了吧?”
“說起來還是太子爺心狠,甭管男人女人,得罪了他都成了鬼魂。”
賀祺止住他們的議論,“都別瞎猜了,少摻和我小叔的事,惹毛他,我可保不了你們。”
他掃了一圈在場的人,“今晚大家都乖乖待在家裏,沒有出來玩,知道不?”
大家秒懂,這是要封口的意思。
——
賀戎年抱着程錦書進了最頂層的套房。
把人放在沙發,扔給她一件浴袍。
程錦書攥着浴袍,眼神警惕,“這是……要做什麼?”
男人接過保鏢手中的醫藥箱,打開,取出兩瓶貼了一串不明文字的瓷罐。
頭也不抬地說:“上藥。”
走出包廂沒多久,男人的保鏢就帶着醫藥箱出現了,程錦書才知道他帶她出來是爲了上藥。
她覺得專門開個總統套房上藥有點太誇張。
現在又叫她換浴袍……
難不成,上藥之前還要沐浴淨身?
賀戎年三兩下調配好藥膏,發現程錦書還沒去換衣服,直接撩高她的裙擺。
程錦書下意識縮回腳。
賀戎年動作極快,攥着她細白的腳腕,抹了一勺藥膏在她膝蓋。
加了薄荷成分的藥膏冰冰涼涼,塗在損傷的地方,緩解了腫脹和刺痛。
“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程錦書稍微一動,男人攥着她腳腕的手收緊。
語氣不容置喙,“我來。”
筋骨分明的大掌完全包裹她的膝蓋骨,掌心貼着淤傷打轉,加快藥膏滲透。
他觸碰的地方溫溫熱熱,有點舒服。
看着男人專注的神情,程錦書蠢蠢欲動,“先生,其實今晚我來找賀祺是想……”
“他的事不歸我管。”
男人打斷她,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程錦書抿着唇,沒有再說話,腦子裏瘋狂想對策。
她平時十點半就上床睡覺了,爲了找賀祺要個說法,硬是熬到三更半夜,大腦早就轉不動。
一旦放鬆下來,思考成了催眠藥。
沒一會兒,她就閉着眼睛倒在床上。
吊燈的燈光很亮,程錦書尋了個不那麼刺眼的姿勢睡去。
白皙的小臉埋進濃密的烏發間,粉唇微張,隨着呼吸吐出絲絲熱氣。
賀戎年塗完藥,凝着她的唇,眼中晦色漸濃。
三天前,這張嘴他嚐過許多次。
又軟又嫩,口感很好,只是因爲主人過於青澀,總是磕磕碰碰。
唇瓣磕到他的牙齒,疼得她眼淚汪汪。
奈何有求於“賀先生”,噙着淚花也得繼續。
委屈巴巴又哼哼唧唧的樣子,輕而易舉激起男人骨子裏的嗜虐因子。
力度,不知不覺中變重。
程錦書還不知道這幾天在她夢裏橫行霸道的男人就在身邊。
她又夢到了三天前那個夜晚。
這次的夢境特別真實。
男人吻她的時候,讓她有種快要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
“唔……”
救命!
程錦書憋得臉色漲紅,醒過來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賀祺的小叔?
他距離她好近!
再靠近一點,她的唇瓣就能觸碰到他的鼻尖。
一重一輕兩道呼吸交錯,融合在一起,難舍難分。
氣氛莫名有些曖昧。
程錦書退開些,瞄了眼他緋紅的薄唇,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巴。
她感覺唇瓣脹脹的,和平時睡醒的感覺有點不一樣。
聯想剛才那個過於真實的夢境,該不會是……他趁着她睡着了偷偷親她吧?
程錦書腦海裏有兩個小人在對峙。
一個說:他看上去不像是會偷親的人。
另一個說:壞人也不會在臉上刻字說他是壞人。
程錦書左右爲難,指腹輕輕摁在唇珠,不時皺眉瞥他一眼。
賀戎年黑眸微眯,“你這是什麼眼神?”
“你爲什麼離我這麼近?”
程錦書捂着嘴巴,意思不言而喻。
賀戎年眼中閃過一抹玩味,“你在喊救命。”
程錦書怔愣住。
救命是她在夢裏發出的呐喊,他怎麼會聽到?
她說夢話了?
想起夢的內容,程錦書惶恐地咬了下唇,膽戰心驚地問:“除了救命,我還喊了什麼?”
她雙眸牢牢鎖定他,心裏不停祈禱,希望從他的嘴裏聽到否定答案。
賀戎年唇角微勾,語調懶怠散漫,“沒說什麼。”
程錦書懸着的心安穩落下。
她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與窗外的晨光一樣明媚。
只是沒笑多久,賀戎年悠悠補全剛才沒說完的話。
“也就‘不要了’,‘求你了’,‘受不了’之類的。”
程錦書:“……”
完了!
他說的和她在夢裏喊的基本都對得上!
她居然全喊出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羞死人了!
程錦書承受不住這打擊,沒臉面對賀戎年,轉過身背對着他,一頭砸進被窩。
“我再睡一會兒。”
她在說謊。
她現在根本睡不着。
她只是在裝鵪鶉,打算趁賀戎年洗漱的時候逃跑。
賀戎年掃了眼羞得連脖子都紅了的女人,拉開窗簾。
陽光透進套房,灑在程錦書纖瘦的背部。
許是有些熱,雪膚曬得泛紅,細密的汗珠浮在後背,如晨露覆在嬌嫩的花瓣上。
賀戎年沉沉地望了她一眼,走進浴室。
過去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女人男人於他而言,不過是同類,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直到那一晚,她在他身下綻放。
他才體會到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
女人可以是柔軟的、美好的。
程錦書豎起耳朵密切注意浴室的動靜,聽到裏面傳出譁譁水聲,連忙爬起來。
膝蓋的傷已經好了,她穿上鞋,整理好儀容儀表,拿齊東西就跑。
賀戎年說了,他不管賀祺的事,她繼續留在這裏除了丟臉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趕緊溜!
程錦書擰動門把,正要拉開門,有什麼東西疾速劃開空氣,在她耳邊掠起一陣風,猛地扎進門板。
貓眼旁邊多了一個圓圓的屁股——
程錦書望着深深卡進門板裏的子彈屁股,驚恐地瞪圓了眼。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子彈,沒戳動。
指腹傳來熱熱的溫度,這貌似是真的能打死人的那種子彈。
程錦書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