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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姝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回侯府。她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踏進院子,瞧見春桃瞬間,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夜裏更是發起了高熱,渾身滾燙。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顧鴻遠震怒的聲音:“你們是怎麼伺候夫人的?燒成這樣竟敢不來通報!若是夫人有個好歹,全都給我滾出府去!”
她掙扎着撐起身子,聲音虛弱:“不怪他們......是我不讓說的。”
顧鴻遠聞聲快步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快躺好,都病成這樣了,還惦記着旁人。”
他關切地握住她的手,沈靜姝卻翻了個身,將手抽了回去。
顧鴻遠強行將她的手攥住,溫柔的嗓音裏帶着愧疚:“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我去宮裏打聽過了,你根本沒在太後面前提如煙的身世......是我糊塗,不該那樣誤會你,還把你一個人丟下。”
沈靜姝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他去宮中打聽一番,沒打聽出是她主動進的宮,也沒打聽出半分太後允她和離的事情,可見他心中只牽掛着柳如煙,全然沒有她。
顧鴻遠只當她是病得難受。
他整夜守在她身邊,親自爲她換額上的帕子,細心擦拭身體,動作輕柔得仿佛回到了從前恩愛的時光。
可他指尖傳來的溫度,非但沒有讓沈靜姝感到半分暖意,反而激起一陣陣難以言說的惡心。
接連兩日,他都守在她房裏,日夜照料,怎麼趕也不走。
直到柳如煙抱着兒子不請自來。
她一進門就直勾勾地盯着沈靜姝懷裏的女兒,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喜愛:“這就是侯爺的嫡女吧?長得真標致,定是隨了她的母親。”
沈靜姝冷笑一聲,示意春桃將女兒抱進內室。
“有話直說,不必在這裏惺惺作態。”
柳如煙眼睛跟着孩子走,直到看不見人了,才話鋒一轉:“姐姐,妹妹懷孕前,侯爺特意給我尋了個生兒子的秘方,我果然就爲侯爺誕下了長子。侯爺這麼疼姐姐,那秘方......沒給姐姐嗎?”
說着,她故意將懷中假扮成男嬰的孩子,往沈靜姝面前晃了晃。
沈靜姝淡淡掃過柳如煙身上華貴的錦緞,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柳姨娘衣着僭越,沖撞主母。來人,把她身上的衣服首飾都給我扒了!”
柳如煙慌忙將孩子橫在身前:“我爲侯爺生下長子!誰敢動我!”
沈靜姝輕笑:“什麼長子,不過一個姨娘生的庶子罷了。還愣着做什麼?動手!”
仆婦們早看不慣柳如煙的做派,立刻上前奪過孩子,三下兩下便將她扒得只剩裏衣,狼狽不堪。
恰在此時,顧鴻遠下朝回來,見狀眉頭緊鎖。
柳如煙哭得梨花帶雨撲進他懷裏:“侯爺救我!”
“侯爺來得正好。侯府規矩,姨娘不能戴赤金首飾,衣服不得繡並蒂蓮。柳如煙衣着僭越,我正教訓她。”
沈靜姝將扒下的衣物扔到他面前。
顧鴻遠當即厲聲斥責柳如煙:“糊塗東西!這些衣裳是你能穿的嗎?靜姝,你剛生了病,別氣壞了身子,我來替你好好教訓她!”
他扯住柳如煙的胳膊將她粗暴拖了出去。
沈靜姝不信顧鴻遠會突然轉性,悄悄跟了上去,想看他究竟要怎麼教訓柳如煙。
只見顧鴻遠把柳如煙拖出院子,就改拖爲抱,迫不及待抱她回了房。
他把人摟在膝頭坐着,命人抬來一箱錦緞,擺在柳如煙面前,柔聲安慰:“我的煙兒受委屈了,這些都是陛下剛賞的,你先挑。”
柳如煙嬌嗔着推開他:“我不要,都是姨娘不能穿的花樣。”
顧鴻遠低笑一聲。
“她穿哪有你好看?你要是不喜歡這些,我把府庫的鑰匙交給你,你自己隨便去挑。”
“可府庫鑰匙在夫人手上......”
“我才是侯府的主人,給你要來便是。”
“侯爺,你對我真好。煙兒什麼都不求,只要你待我好......”
柳如煙嬌聲說着,將那並蒂蓮錦緞拉過頭頂,像蓋頭一樣遮住全。
隨後裏衣,肚兜兒一件件從錦緞下扔出來。
沈靜姝站在窗外,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一陣陣惡心。
原來這就是顧鴻遠所謂的教訓!
夜間,顧鴻遠讓人把陛下的賞賜抬進沈靜姝的房間,那匹蓋過柳如煙的並蒂蓮錦緞赫然擺在最上面。
他坐到她身邊,柔聲說:“靜姝,這並蒂蓮最適合你,改日讓他們裁身衣裳,你穿肯定好看。”
沈靜姝正在逗孩子,眼皮都沒抬,更沒搭理他。
顧鴻遠當她還在生白天的氣,好聲哄她,“我已經替你教訓過如煙了。她父母去世的早,不懂規矩,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沈靜姝抱起女兒往內室走。
顧鴻遠臉色一沉,音量抬高。
“你剛生產完,又大病一場,庫房的鑰匙暫時交給管家吧,讓他去打理這些瑣事。”
沈靜姝直接將早已備好的鑰匙扔到桌上。
顧鴻遠愣了愣。他原以爲至少要費些唇舌,沒想到她答應得如此幹脆。
她這般反常的順從,讓顧鴻遠隱隱感到不安。
他追進內室,伸手去握她的手,想再說些什麼。
沈靜姝拿起小布老虎逗女兒玩,自然地避開了他的觸碰。
顧鴻遠的手僵在半空,臉色越發難看。
他收回手。
“那你好好歇着,明日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