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許昭昭就醒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介紹信、錢和票證貼身藏好，換上了那件唯一的列寧裝。
王桂芬的房門依舊緊閉，想必是打定主意冷着她，連早飯都沒準備。
許昭昭也不在意，喝了點熱水，啃了半塊昨晚偷偷留下的雜面餅子，便悄悄出了門。
她必須盡早趕到軍區醫院，避開王桂芬可能的阻撓，也爲了能掛上專家號。
清晨的空氣帶着涼意，許昭昭裹緊了單薄的衣服，按照昨晚向彈幕問清的方向，朝着通往市區的公交車站走去。
軍屬院位置偏，走到車站就花了近二十分鍾，她已是氣喘籲籲，額角見汗。
【主播堅持住！快到車站了！】
【看着好辛苦，肚子那麼大走這麼遠。】
【沒辦法，這個時候交通不便啊。】
【希望一切順利，打臉那些造謠的！】
好不容易等到一輛搖搖晃晃的舊公交車，車上人不少，氣味混雜。
有人見她是孕婦，給她讓了座。
許昭昭感激地道謝，坐下後便靠着車窗閉目養神，保存體力。
軍區醫院在市裏，路程不近。顛簸了近一個小時，才終於到達。
比起鎮上的衛生所，軍區醫院顯得氣派很多。
是一棟三層高的蘇式建築，門口有衛兵站崗。
拿着介紹信和證件做了登記，許昭昭才得以進入。
門診大廳裏人來人往，多是穿着軍裝或軍屬模樣的人。
濃重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
許昭昭按照指示牌，找到了婦產科。
掛號窗口排着隊。
輪到她了，裏面的工作人員看了一眼她的介紹信和肚子，倒是沒多問，利落地給她掛了號。
“三樓，第二診室，找李主任。”窗口遞出來一張小小的掛號單。
李主任？聽起來像是專家。
許昭昭心下稍安，道了謝，慢慢挪向樓梯。
爬上三樓，又是一身虛汗。
找到第二診室，門外走廊的長椅上已經坐了幾個等候的孕婦和家屬。
許昭昭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平復着呼吸。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煎熬。
周圍的孕婦大多有丈夫或家人陪伴，小聲說着話，只有她形單影只，顯得格格不入。
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掃過她過於突出的孕肚，帶着好奇和打量。
許昭昭垂着眼，默默與彈幕交流，獲取關於這位李主任的信息。
彈幕顯示，李主任是醫院婦產科的權威，醫術好，爲人也正直。
終於，護士叫到了她的名字。
許昭昭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進了診室。
診室很簡潔，一張辦公桌，後面坐着一位頭發花白、戴着眼鏡、面容慈祥卻目光銳利的老醫生，想必就是李主任。
旁邊還站着一位年輕的女醫生，像是實習生。
“許昭昭？”
李主任拿起她的掛號單和介紹信看了看，目光落在她臉上，又移到她的肚子上，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坐。哪裏不舒服？”
“李主任您好，”許昭昭坐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我懷孕快四個月了，想來做個全面的檢查。”
“嗯。”
李主任示意她伸出手腕，號了號脈，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和氣色。
“臉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頭暈、乏力、吃不下東西？”
“是。”許昭昭點頭。
“肚子……感覺怎麼樣？胎動明顯嗎？”李主任問道，語氣平常。
許昭昭知道關鍵來了。她如實回答：
“感覺……肚子比同期的人大很多，胎動也很頻繁，感覺……不止一個孩子在動。”
李主任點了點頭，沒有流露出驚訝，只是對旁邊的年輕醫生說道：
“小張，帶她去裏面檢查床，我親自給她做個觸診。”
叫小張的年輕醫生應了一聲，引着許昭昭走進裏面的檢查室。
躺在冰冷的檢查床上，許昭昭的心跳有些快。
她能感覺到李主任溫暖而幹燥的手在她高聳的腹部輕柔而有力地按壓、觸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李主任的表情很專注，時而凝神，時而微微頷首。
過了一會兒，她收回手，對許昭昭說：
“起來吧。”然後又對張醫生吩咐：“安排她立刻去做個B超。”
B超？這個時候有B超了？許昭昭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
B超可是最直觀的證據！
【B超！太好了！這下看誰還敢亂說！】
【這個時候大醫院應該引進了，但肯定很稀缺。】
【李主任肯定是摸出不對勁了，才直接上B超確認。】
【穩了穩了！科技打臉最爲致命！】
張醫生似乎也有些驚訝，但沒多問，立刻去安排了。
由於是李主任親自交代，B超檢查安排得很快。
躺在B超室裏，冰涼的耦合劑塗在肚皮上，許昭昭看着醫生拿着探頭在她腹部移動。
盯着那台在這個時代堪稱先進的黑白屏幕顯示器，心中充滿了期待。
操作的醫生看着屏幕，表情從平靜逐漸變得驚訝，甚至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興奮。
她不斷調整着探頭角度，仔細辨認。
“我的天……”
她低聲喃喃，然後看向許昭昭，語氣帶着驚嘆，“同志，你這……
你這懷的可不是一個兩個啊！”
許昭昭心中大定，輕聲問：“醫生，能看出是幾個嗎？”
醫生又仔細看了半天，才肯定地說：“至少四個！不，等等……
這裏還有兩個……天啊，是六個！你懷的是六胞胎！”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親耳聽到醫生確認，許昭昭還是感到一陣巨大的沖擊和喜悅。
六胞胎，這在她原來的時代也是極爲罕見的奇跡！
拿着B超報告單回到李主任的診室，張醫生已經迫不及待地把這個驚人的消息告訴了李主任。
李主任看着報告單，饒是她見多識廣，眼中也露出了震撼和欣慰的神色。
她扶了扶眼鏡，對許昭昭說道：“許昭昭同志，恭喜你！也辛苦你了！
B超顯示，你懷的是六胞胎，目前看來，胎兒發育情況基本正常，孕周也符合你所說的近四個月。”
她指着報告單上的數據，語氣嚴肅而肯定：“六胞胎，子宮會比單胎膨脹得快得多，也大得多，所以你顯懷早、肚子大，這是完全正常的生理現象！
跟所謂的‘月份不對’沒有任何關系！這是醫學！”
“謝謝您，李主任！”
許昭昭的聲音有些哽咽，是放鬆，是委屈，更是爲自己和孩子們正名的激動。
李主任看着她單薄的身子，語重心長地說：“六胞胎負擔極重，風險也大。
你目前營養不良，貧血跡象明顯，必須立刻加強營養，注意休息，定期產檢！
我給你開一些營養補充劑，再開一張詳細的診斷證明。”
她拿起筆，在病歷本和一張專用的診斷證明書上，清晰地寫下：
診斷：宮內妊娠，約16周，六胞胎。孕婦重度營養不良，貧血。
處理意見：1. 加強營養，高蛋白、高維生素飲食；2. 注意休息，避免勞累。
3. 定期產檢，建議提前住院待產；4. 家屬需予以全力支持與照顧。
最後，李主任還特意在證明書下方加蓋了醫院和科室的公章，以及她個人的籤章。
這張薄薄的紙，此刻在許昭昭手中，卻重如千鈞。
這是科學的鐵證！是砸向所有流言蜚語最有力的武器！
【嗚嗚嗚看哭了！終於證明清白了！】
【李主任給力！診斷證明寫得清清楚楚！】
【看誰還敢說孩子不是陳征的！六胞胎啊！】
【主播快回去打臉！我已經等不及了！】
許昭昭緊緊攥着診斷證明和病歷本，對着李主任深深鞠了一躬：
“李主任，真的太感謝您了！”
李主任擺擺手，語氣溫和了些：“回去吧，好好養胎。有什麼問題隨時來醫院。
記住，你不是一個人，有組織，有醫院。”
帶着李主任開的營養補充劑和那張至關重要的診斷證明，許昭昭走出了醫院大門。
陽光燦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軍區醫院莊嚴的大門，心中充滿了力量。
證據在手，天下我有。
是時候，回去清理門戶，讓那些跳梁小醜，徹底閉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