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清邁的午後,毒辣的陽光像熔化的金子,潑在 “青森” 木材廠的鐵皮屋頂上,泛着刺眼的光。空氣裏彌漫着樟木的厚重香氣與鬆脂的黏稠氣息,連風都帶着黏膩的熱意,吹在人身上像裹了層溼棉絮。老黑蹲在一堆橡木前,手裏的不鏽鋼卡尺剛抵在木材橫截面,指尖突然頓住 —— 這根標注 “直徑 30 厘米、無裂痕、溼度 12%” 的橡木,實際測量直徑只有 28 厘米,樹皮下方還隱約能看到深色的黴斑,用指甲輕輕一摳,就有細碎的黴渣簌簌落下,沾在指尖黏糊糊的。
“黑哥,這已經是這周發現的第三批有問題的木材了。” 身邊的學徒阿力擦着額頭上的汗,聲音裏滿是焦慮。阿力是老黑在清邁收的徒弟,十七歲就跟着他在木材廠摸爬滾打,手腳麻利,就是性子急。他手裏捧着賬本,頁面上密密麻麻記着近期的進貨記錄,“上午李老板來對賬,看到這批貨直接發了火,拍着桌子說再這樣下去,就要跟我們解除合作,還說要去楚氏集團總部投訴我們‘以次充好’。”
老黑站起身,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他是楚世傳特意派來清邁盯木材供應鏈的,負責爲楚氏集團即將啓動的文創園區項目采購優質木材。藤幫作爲中間合作方,之前送來的木材一直質量過硬 —— 橡木紋理清晰、鬆木質地均勻,每次到貨前都會提前送來檢測報告,負責人更是恭恭敬敬,凡事都好商量。可這兩個月來,情況卻急轉直下:上個月的一批橡木,原定 15 號交貨,硬生生拖到 28 號,拆開包裝一看,近三成的木材都發了黴,還有幾根出現了開裂;這個月的鬆木更離譜,不僅數量少了三分之一,木材的直徑也比合同上約定的細了一圈,溼度更是超標,輕輕一掰就能看到裏面的潮氣。
“走,去倉庫看看新到的那批貨。” 老黑將卡尺揣進工具袋,率先朝倉庫走去。倉庫是鋼結構的,屋頂的天窗蒙着一層灰,光線昏暗,一排排木材堆得像小山,幾乎占滿了整個空間。空氣裏的黴味比外面更濃,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異味,像是某種東西腐爛的氣息,讓人心裏發悶。
他走到最裏面的貨架前,目光突然被木材表面的標籤吸引 —— 那是一張深棕色的牛皮紙標籤,比普通的貨物標籤略大,上面印着一個扭曲的紅紋符號:藤蔓狀的線條纏繞着一個類似骷髏頭的圖案,線條邊緣粗糙,像是用紅漆手工畫上去的,詭異又陰森。老黑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見過的木材標籤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卻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標記。
“阿力,你見過這個標記嗎?” 老黑指着標籤問道,指尖輕輕碰了碰紅紋,顏料已經幹透,摸起來有些硌手。
阿力湊過來,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沒見過,之前藤幫送來的木材,標籤都是他們公司的 logo,藍色的‘藤’字,下面印着‘優質木材供應’,從來沒有這種符號。”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上次送貨的司機說,這批木材是從藤幫的新倉庫調過來的,在城郊的廢棄碼頭附近,平時很少有人去。”
老黑心裏泛起一絲不安。他掏出手機,對着標籤拍了張照片,照片裏的紅紋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他翻出通訊錄,找到一個備注 “陳叔” 的號碼,撥了過去。陳叔是馬來西亞人,在東南亞跑了三十多年貨運,人脈極廣,不僅熟悉木材生意,還對當地的地下交易門道了如指掌,老黑遇到棘手的事,總喜歡找他請教。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通,陳叔爽朗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老張啊,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清邁的天氣太熱,想讓我給你寄點涼茶?”
“陳叔,跟你說正事。” 老黑走到倉庫門口,避開阿力,聲音壓低了些,“我這邊遇到點麻煩,藤幫最近送來的木材質量越來越差,而且每批木材上都貼着一個紅紋標記,你幫我看看,知道這是什麼來頭嗎?” 他一邊說,一邊將剛才拍的照片發了過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接着傳來陳叔倒抽冷氣的聲音,語氣瞬間變得緊張:“老張!你在哪兒看到這個標記的?趕緊離開那裏!這是‘噬魂幫’的標記!”
“噬魂幫?” 老黑心裏一沉。他隱約聽過這個名字,好像是東南亞一個很神秘的犯罪集團,據說手段殘忍,專做見不得光的生意。
“對,就是他們!” 陳叔的聲音帶着顫音,“去年我在新加坡參加貿易峰會時,當地警方特意給我們做過警示 —— 這個犯罪集團以木材、礦產等大宗商品貿易爲掩護,在東南亞各國從事走私活動,小到香煙、酒水,大到毒品、珍稀野生動物制品,甚至還參與電信詐騙的洗錢交易。他們的組織嚴密,每個環節都有專門的人負責,而且手段殘忍,凡是發現他們秘密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來的!”
老黑的後背瞬間驚出了一層冷汗。他想起剛才在倉庫裏聞到的異味,難道…… 那些木材裏藏着什麼東西?“陳叔,你的意思是,藤幫在跟噬魂幫合作?他們送來的木材,其實是用來掩護走私的?”
“十有八九是這樣!” 陳叔的聲音更急了,“你聽我的,趕緊撤,別再查藤幫的事了,保命要緊!噬魂幫的人眼線多,要是被他們發現你在查他們的底細,後果不堪設想!”
掛了電話,老黑站在倉庫門口,風吹過臉頰,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他看着倉庫裏堆得滿滿的木材,突然覺得那些貼着紅紋標記的木材像一個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他必須查清楚,藤幫到底在搞什麼鬼,否則不僅沒法向楚世傳交代,楚氏集團的文創項目也會受到影響。
“阿力,收拾東西,我們今晚就離開清邁,去越南海防港。” 老黑轉身對阿力說,語氣堅定。
“去海防港幹嘛?” 阿力愣住了,手裏的賬本差點掉在地上,“我們不去跟藤幫的人對峙了嗎?李老板那邊怎麼辦?”
“對峙沒用,現在情況比我們想的復雜。” 老黑拍了拍阿力的肩膀,“藤幫最近有艘叫‘海鯊號’的貨輪,總在海防港靠岸,我懷疑他們跟噬魂幫的交易,就在那艘船上。李老板那邊我會跟他解釋,現在最重要的是查清真相,不能讓傳哥的項目出問題。”
阿力雖然還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黑哥,我跟你一起去。”
當天晚上,老黑和阿力喬裝成貨運工人,登上了前往越南海防港的貨車。貨車是老黑托朋友找的,司機是個越南本地人,常年跑清邁到海防港的線路,熟悉沿途的關卡。一路上,老黑反復看着手機裏的紅紋標記照片,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 他想起楚世傳之前跟他說過的夢,夢裏魔兵盔甲上的標記,似乎和這個紅紋符號有着某種隱秘的聯系。難道藤幫和噬魂幫的勾結,不僅僅是走私這麼簡單?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顛簸,兩人終於在第二天清晨抵達海防港。海防港是越南北方最大的港口,碼頭上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貨輪,起重機的轟鳴聲、工人的吆喝聲、輪船的汽笛聲混雜在一起,熱鬧卻也混亂。老黑帶着阿力,躲在港口附近的集裝箱後面,仔細觀察着每一艘靠岸的貨輪。
直到傍晚,一艘鏽跡斑斑的貨輪緩緩駛入港口,船身上 “海鯊號” 三個大字已經褪色,邊緣布滿了鏽跡,看起來像是一艘快要報廢的貨輪。老黑的眼睛瞬間亮了 —— 這就是他要找的船!他拉着阿力,貓着腰,沿着集裝箱的縫隙,悄悄靠近 “海鯊號”。
“海鯊號” 靠岸後,並沒有像其他貨輪一樣立刻開始裝卸木材,而是先放下了一艘小型快艇,幾個穿着黑色西裝、戴着墨鏡的男人從快艇上下來,動作迅速地登上了貨輪。他們的表情嚴肅,手裏提着黑色的公文包,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船員。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快艇又載着幾個男人離開,這次,快艇的甲板上多了幾個密封的黑色箱子,箱子用粗麻繩捆着,看起來沉甸甸的,不知道裏面裝着什麼。
“不對勁,他們肯定在運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老黑低聲對阿力說,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錄像功能,對準 “海鯊號” 和快艇。手機屏幕上,黑色箱子的輪廓清晰可見,男人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在保護什麼珍貴的物品。
夜幕漸漸降臨,港口的燈光亮了起來,昏黃的光線照在 “海鯊號” 的甲板上,給船身鍍上了一層詭異的光暈。這時,貨輪上的工人開始行動起來,他們沒有卸木材,而是將那些黑色箱子從貨輪上搬下來,裝上了一輛沒有牌照的貨車。貨車是黑色的,車身嶄新,與周圍破舊的貨運車輛格格不入。
老黑悄悄跟上去,趁着工人不注意,快速掀開了一個箱子的一角 —— 箱子裏鋪着黑色的絨布,上面放着一袋袋白色粉末,用透明塑料袋裝着,袋子上沒有任何標籤,粉末細膩,看起來像是毒品;旁邊的箱子裏,則堆放着一張張染血的獸皮,毛色光亮,像是老虎或豹子的皮毛,邊緣還沾着未幹的血跡,散發着淡淡的腥味。
老黑的心跳瞬間加速,他趕緊將箱子蓋好,繼續用手機錄像。他必須把這些證據拍下來,發給楚世傳和冷不丁,讓他們知道藤幫和噬魂幫的真面目。就在他準備拍下貨車離開的畫面時,突然感覺身後傳來一陣寒意,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盯着他。他猛地回頭,卻只看到港口的草叢在風中晃動,沒有任何人影。
“黑哥,怎麼了?” 阿力察覺到他的異樣,緊張地問道,手裏的扳手握得更緊了。阿力雖然年輕,但跟着老黑經歷過不少事,知道在這種地方不能掉以輕心。
“沒什麼,可能是我太緊張了。” 老黑搖了搖頭,將手機揣進懷裏,“我們趕緊走,這裏不安全。” 他總覺得剛才那陣寒意不簡單,像是某種危險的信號,提醒他盡快離開。
兩人快速撤離港口,沿着小路往事先租好的民宿走。民宿在港口附近的一個小巷裏,老板是個華人,爲人低調,從不問客人的來歷,是老黑通過陳叔介紹找到的。回到民宿,老黑立刻將剛才拍的視頻發給了冷不丁,附帶一條消息:“藤幫‘海鯊號’貨輪在海防港走私毒品和珍稀動物制品,與東南亞犯罪集團‘噬魂幫’勾結,木材只是掩護。請盡快告知傳哥,注意安全。”
發完消息,老黑才鬆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他端起桌上的水,剛喝了一口,就想起剛才在港口感受到的那陣寒意,心裏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總覺得,剛才盯着他的不是人,那雙眼睛裏帶着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氣息,像極了楚世傳之前跟他描述的夢 —— 暗紅的瞳孔,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讓人不寒而栗。
與此同時,海防港的草叢裏,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緩緩站起身。鬥篷的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泛着紅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老黑和阿力離開的方向。他的指尖輕輕劃過草叢,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跡,像是魔氣在空氣中凝聚,很快就消失不見。
“看來,楚世傳的人已經發現了我們的秘密。” 他低聲說道,聲音沙啞,帶着一種詭異的腔調,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不過沒關系,遊戲才剛剛開始。星樞之鑰的守護者,很快就會知道我們的厲害。”
說完,他轉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草叢裏那道黑色的痕跡,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綠光,與楚世傳頸間星紋戒的光芒,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呼應。
老黑並不知道,他這次的發現,不僅揭開了藤幫和噬魂幫的走私陰謀,更將楚世傳和珍怡,進一步推向了那場跨越千年的神魔紛爭之中。而那枚藏在暗處的魔核,正通過噬魂幫的走私路線,一點點靠近濱海市,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悄然醞釀。
第二天一早,老黑被手機鈴聲吵醒,是冷不丁打來的。電話那頭,冷不丁的聲音帶着一絲急促:“老黑,視頻我已經收到了,也發給傳哥了。傳哥讓你立刻撤回國內,海防港太危險,噬魂幫的人不好惹,別再查下去了。另外,技術部的老張已經確認了,你拍到的紅紋標記,確實是噬魂幫的專屬標記,他們在東南亞用這個標記走私違禁品很多年了,警方一直在追查,卻沒抓到過核心成員。”
“我知道了,我和阿力今天就動身回國。” 老黑說道,心裏卻有些不甘心。他還沒查到 “海鯊號” 的下一個停靠港口,也沒摸清噬魂幫到底有多少貨要運到濱海市,就這樣回去,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別擔心,傳哥已經安排好了,會有人接手後續的調查。” 冷不丁的聲音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傳哥還讓我告訴你,謝謝你。要不是你及時發現,我們還不知道藤幫的野心這麼大,文創項目的木材供應也會出大問題。等你回國,傳哥說要親自請你喝酒。”
掛了電話,老黑叫醒阿力,開始收拾東西。阿力一邊打包行李,一邊好奇地問:“黑哥,那個噬魂幫真的有這麼可怕嗎?陳叔和冷總管都讓我們趕緊撤。”
老黑看着窗外的晨光,眼神凝重:“比我們想的更可怕。這種犯罪集團,手裏沾着血,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們這次能活着回來,已經很幸運了。” 他想起剛才在港口感受到的寒意,心裏的不安又涌了上來。他總覺得,這次的事情不會這麼輕易結束,藤幫和噬魂幫,肯定還在謀劃着更大的陰謀。
收拾好行李,老黑和阿力離開了民宿,朝着港口的汽車站走去。陽光灑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老黑回頭看了一眼海防港的方向,心裏默默想着:傳哥,珍怡小姐,你們一定要小心。這場風波,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