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梁子和小雅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梁子手裏的手機差點掉在地上,臉色煞白。
“刑......刑警隊?”
他結結巴巴地問,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看着梁子和小雅驚恐的眼神,我嘴角微微上揚。
“怎麼?剛才不是還喊着要報警嗎?”
“現在警察來了,你們怎麼不高興了?”
我走到門口,一把拉開了大門。
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刺得我睜不開眼。
但下一秒,所有的喧囂都戛然而止。
因爲站在最前面的,不是舉着話筒的記者。
而是一排身穿制服,神情嚴肅的警察。
爲首的正是刑警隊的劉隊長。
他身後,站着我那平日裏溫文爾雅,此刻卻臉色冰冷的兒子。
兒子目光越過人群,死死盯着屋內的梁子。
“我就是她兒子。剛才,是誰說要扒了我這身皮的?”
5
屋內寂靜,空氣凝固。
梁子剛才那股囂張氣焰,像是被瞬間抽幹了。
他雙腿發軟,一個踉蹌,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
小雅手裏的橘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咕嚕嚕滾到警察腳邊。
劉隊長冷着臉,揮了揮手,聲音洪亮。
“把閒雜人等清理出去!”
幾個警察迅速上前,將堵在門口的網紅和記者隔開。
那些原本叫囂着“替天行道”的主播們,此刻一個個噤若寒蟬。
看到真警察來了,誰也不敢再造次,紛紛收起了手機。
兒子大步走進屋,一把扶住我,目光焦急地看向我的手背。
看着我手背上燎起的水泡,他眼裏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
“媽,疼嗎?”
我搖搖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不疼,媽沒事。”
兒子轉過身,看向梁子和小雅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他從公文包裏掏出一份文件,聲音冰冷,字字清晰。
“你們涉嫌敲詐勒索罪、尋釁滋事罪,還有非法入侵住宅罪、誹謗罪。”
“剛才你們的通話,我已經申請了技術手段監聽,全部錄音!”
“每一句威脅,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鐵證如山!”
梁子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着,額頭冷汗直冒。
“不......不是!誤會!都是誤會!”
“警察同志,天大的誤會啊!我們逗老太太玩呢!”
“玩笑?”
兒子冷笑一聲,聲音裏充滿了不屑。
“勒索一百萬是玩笑?讓我停職是玩笑?”
劉隊長走上前,亮出手銬,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是不是玩笑,回局裏說吧。”
“帶走!”
兩個警察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梁子。
梁子拼命掙扎,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
“我不去!我有證據!她非法辦學!她收了錢!我有轉賬記錄!”
小雅也哭喊着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大姨!大姨你幫幫我!都是他!是他拿我兒子威脅我,我才鬼迷心竅的!”
我低頭看着這個曾經我也當女兒疼愛的姑娘。
心裏只剩冷漠。
我輕輕抽出腿,後退一步,聲音平淡。
“小雅,路是你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
“那五十塊錢,我每一筆都記了賬,買了什麼肉,什麼菜。”
“小票我都留着呢。”
我指了指茶幾下的抽屜,語氣平靜。
“這些小票,我本想攢着,以後當回憶拿給你們看。”
“告訴你們,孩子在我這兒,一口虧都沒吃過。”
“現在看來,正好給警察當證據,省得你們再胡攪蠻纏。”
小雅面如死灰,癱軟在地,徹底沒了力氣。
警察把兩人拖了出去。
經過門口時,梁子還在歇斯底裏地喊叫。
“你們官官相護!我要上訴!我要曝光你們!我要告到你們身敗名裂!”
劉隊長回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們會查清楚的。”
“包括你那三個所謂的‘親戚家孩子’,到底是從哪來的!”
梁子聽到這話,渾身猛地一抖,沒了魂似的。
他臉上的囂張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望。
他徹底沒了聲音,眼神渙散。
我心裏咯噔一下。
難道那三個孩子,真的有問題?
6
梁子和小雅被帶走了。
屋子裏終於恢復了平靜,只剩下兒子輕微的呼吸聲。
兒子找來醫藥箱,小心翼翼地給我處理手上的燙傷。
他動作輕柔,眼神裏充滿了心疼。
“媽,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兒子聲音哽咽,眼圈泛紅。
我摸摸他的頭,像小時候一樣,聲音輕柔。
“不晚,媽知道你有本事。”
“不過,你怎麼知道家裏出事了?”
兒子嘆了口氣,神色凝重。
“其實那個‘受害者維權群’,我也在裏面。”
我愣住了,有些疑惑,“你怎麼會在裏面?”
“有個鄰居,張嬸,她偷偷拉我進去的。”
兒子解釋道,“她說看那些人說話太難聽,怕您吃虧,就讓我盯着點。”
我心裏一暖。
原來這世上,不全是白眼狼。
還是有人念着我的好的。
“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想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收集夠證據再收網。”
兒子語氣嚴肅。
“而且,我也在查那個梁子的底細。”
“媽,劉隊剛才不是嚇唬他。”
“那三個孩子,很可能真的是被拐賣的!”
我手裏的棉籤“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什麼?真是拐賣的?”
兒子點點頭,語氣沉重。
“梁子是個慣犯,之前就有案底。”
“他利用您這裏‘托管’的便利,做掩護,把孩子中轉出去。”
“如果不是這次他貪心不足,想敲詐您。”
“可能過兩天,那三個孩子就被轉手賣了。”
我只覺得後背發涼。
我以爲自己只是遇到了無賴。
沒想到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差點成了人販子的幫凶。
“那......那三個孩子現在在哪?”
“已經被警方解救了,正在聯系他們的父母。”
兒子握住我的手,語氣堅定,眼神裏充滿了驕傲。
“媽,這次您不僅沒罪,還立了大功。”
“如果不是您拖住他們,警方還沒這麼快鎖定位置,解救孩子。”
我苦笑着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
“什麼功不功的,只要孩子沒事就好。”
接下來的幾天,案情進展神速。
梁子在審訊室裏沒扛住,很快就全招了。
他確實是一個跨省拐賣團夥的下線。
他利用小雅租房的便利,物色像我這樣獨居又熱心的老人。
先把自己的孩子送來博取信任。
然後再把拐來的孩子混進去“寄養”,作爲中轉站。
等買家聯系好了,再把孩子接走。
這次是因爲他欠了賭債,急需用錢。
看我退休金高,房子又值錢,才動了敲詐的念頭。
至於那些鄰居,大部分是被梁子煽動的。
也有幾個是平時嫉妒我,落井下石。
真相大白後,警方發布了通報。
不僅澄清了我的清白,還表彰我協助警方破獲拐賣案。
那些曾經在群裏罵我最歡的人,現在一個個都退了群。
有的在樓道裏遇見我,尷尬地低頭裝沒看見。
有的提着水果來道歉,說自己是受了蒙蔽。
對於這些,我都只是淡淡一笑。
門關上,誰也不認識誰。
經歷了這一遭,我看透了太多。
人心這東西,不能直視。
7
半個月後,法院開庭宣判。
梁子因爲拐賣兒童罪、敲詐勒索罪、尋釁滋事罪,數罪並罰。
被判了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小雅作爲從犯,也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宣判那天,我去了現場。
看着被告席上痛哭流涕的兩人,我心裏平靜。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走出法院大門,陽光刺眼。
兒子扶着我,輕聲問:“媽,想去哪轉轉?”
我想了想,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去幼兒園看看吧。”
那是正規的幼兒園,孫女就在那裏上學。
隔着柵欄,看着孩子們在操場上奔跑嬉戲。
聽着他們清脆的笑聲,我心裏的陰霾終於散去了一些。
“媽,要不您搬去我那住吧?”
兒子再次提議,語氣裏充滿了擔憂。
“那邊環境好,也沒這些糟心事,您也能享享清福。”
我搖搖頭,眼神堅定。
“不去了,還是自己家好。”
“而且,我還有事沒做完呢。”
兒子疑惑地看着我,“什麼事?”
我指了指幼兒園對面的那排商鋪,眼神一亮。
“我打算把那間鋪子盤下來。”
“盤鋪子?幹什麼?”
兒子更加疑惑了。
我笑了笑,憧憬地說。
“開個正規的托管班。”
“辦證、請老師、裝監控,一切都按規矩來。”
“雖然我年紀大了,帶不動孩子了。”
“但我可以雇人帶,我負責監督。”
“讓那些沒空接孩子的家長,有個放心的地方。”
“也讓那些想鑽空子的壞人,沒地兒下腳。”
兒子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臉上洋溢着欣慰。
“行,媽,我支持您。”
“資金不夠我給您出,您盡管放手去幹!”
“不用,媽有錢。”
我拍了拍口袋,自豪地說。
那是梁子賠償給我的精神損失費,還有之前凍結的存款。
足夠我做點有意義的事了。
半年後,“梨花奶奶托管所”正式開業。
開業那天,門口擺滿了花籃,彩旗飄揚。
除了親朋好友,還有那三個被解救孩子的家長送來的錦旗。
上面寫着:“大愛無疆,守護天使,人間正道。”
那些曾經誤解我的鄰居,也都帶着孩子來了。
雖然還要收錢,而且價格公道透明。
但他們都說,把孩子放這兒,心裏踏實,比什麼都強。
我站在門口,看着進進出出的孩子和家長。
心裏敞亮極了。
人這一輩子,總得經歷點風雨。
只要心是正的,路就走不偏。
至於那些想害人的人。
惡有惡報。
8
托管所的生意比我想象中還要火爆。
因爲有警方的表彰背書,家長們都特別信任。
甚至隔壁小區的家長都慕名而來,排隊報名。
我雇了三個專業的幼師,還請了個做飯好吃的阿姨。
我自己呢,就每天坐在前台,看着監控。
跟家長聊聊天,逗逗孩子,日子過得充實又安穩。
有一天,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門口徘徊了很久。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張家媳婦。
就是那個在群裏說孩子吃了我不幹淨東西的人。
她手裏牽着孩子,一臉局促。
看到我看來,她想走又舍不得走,眼神躲閃。
我嘆了口氣,主動走了出去,語氣溫和。
“小張啊,接孩子呢?”
張家媳婦一愣,眼圈瞬間紅了,聲音裏充滿了愧疚。
“張姨......我......我對不起您。”
“當初是我豬油蒙了心,跟着瞎起哄。”
“其實孩子那天是着涼了,根本不是吃壞了肚子。”
“我就是......就是嫉妒您人緣好,想踩一腳,我該死!”
她說着,眼淚掉了下來。
“現在孩子沒人接,我也沒臉求您。”
“但我實在沒辦法了,能不能......能不能讓孩子來您這?”
“我按原價交錢,不!雙倍!我給雙倍!”
看着她那副懊悔的樣子,我心裏那點氣也消了大半。
都是做父母的,爲了孩子,臉面算什麼。
我擺擺手,語氣平靜。
“雙倍不用,按規矩來就行。”
“只要你信得過我,孩子就送來。”
張家媳婦猛地抬頭,一臉感激。
“張姨,您......您原諒我了?”
“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我淡淡地說,“我開門做生意,來的都是客。”
“以前的事,翻篇了。”
“但醜話說在前頭,我這兒都有監控。”
“孩子吃什麼用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要是再有什麼誤會,咱們就拿證據說話,別再空口白牙。”
張家媳婦連連點頭,千恩萬謝地走了。
從那以後,她成了托管所的義務宣傳員。
逢人就誇我大度,誇托管所正規,逢人就誇。
慢慢地,那些曾經在群裏攻擊過我的鄰居,也都陸續回來了。
他們有的不好意思明說,就多交點水果費。
有的過節送點土特產,我也都照單全收,然後給孩子們加餐。
鄰裏關系在規則和尊重中重新建立。
我明白,善良需要鋒芒。
只有當你強大了,你的善良才有人尊重,才不會被踐踏。
9
日子一天天過去。
轉眼又是三年。
我也快七十了,身體硬朗,精神矍鑠。
托管所已經開了分店,交給了專業的團隊打理。
我徹底退居二線,每天就在公園裏打打太極,溜溜彎。
那天,我在公園長椅上曬太陽。
一個衣衫破爛的女人走了過來,在不遠處的垃圾桶翻找瓶子。
她頭發花白,背佝僂着,看起來比我還老。
我沒在意,繼續閉目養神。
直到她經過我身邊,突然停下了腳步。
“大......大姨?”
聲音沙啞,卻透着一股熟悉的怯懦與卑微。
我睜開眼,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乞丐模樣的女人。
過了好半天,我才從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依稀辨認出昔日的輪廓。
“你是......小雅?”
她渾身一顫,羞愧地低下了頭,不敢與我對視。
原來,她在獄中表現不好,沒能減刑。
後來因爲身體原因保外就醫。
出來後,沒人敢用她,也沒臉回老家。
只能靠撿破爛爲生,苟延殘喘。
“大姨......我活該......我現在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她囁嚅着,聲音裏充滿了絕望,“梁子死刑執行了,我也廢了。”
“我經常夢見您,夢見您給我做的紅燒肉,夢見您給我兒子買的玩具。”
“當時鬼迷心竅,放着好日子不過,非要走歪門邪道。”
看着她這副慘狀,我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恨嗎?早就不恨了。
憐憫嗎?似乎也談不上。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買單,這是天經地義。
我從兜裏掏出兩百塊錢,遞給她,聲音平靜。
“拿着吧,買點吃的。”
“以後......好自爲之,重新做人。”
小雅看着錢,眼淚涌出。
她沒接錢,而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我磕了個頭。
“大姨,我不配!”
“這錢我不能要,我沒臉要!”
說完,她爬起來,跑了。
身影消失在公園深處的樹林後。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我收回錢,長長地嘆了口氣。
陽光依舊溫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遠處傳來孩子們清脆的笑聲。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該去接孫女放學了。
這一次,我走得坦坦蕩蕩,步履輕盈。
因爲我知道,無論世事如何變遷。
只要心懷正義,惡人終有惡報。
10
孫女考上大學那年,我辦了一場盛大的升學宴。
席間,高朋滿座。
除了親戚,還有很多當年的老鄰居。
甚至還有幾個當年被解救的孩子,如今也長成了大小夥子。
他們特意從外地趕來,給我敬酒,臉上寫滿了感激。
“張奶奶,謝謝您當年的救命之恩。”
“要是沒有您,我們早就不知道被賣到哪去了,您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我看着這些有活力的孩子,笑得合不攏嘴,心裏充滿了欣慰。
兒子端着酒杯站起來,眼角有了皺紋,但眼神依舊堅定。
他舉起酒杯,聲音洪亮,“媽,敬您一杯。”
“您用行動教會了我,什麼是真正的善良。”
“善良不是軟弱,而是堅守底線的勇氣,是面對邪惡的無畏。”
我喝幹了杯中酒,滋味復雜。
回首這十幾年。
從免費帶娃被誣陷,到反擊人販子,再到創辦托管所。
每一步都問心無愧。
我不僅洗清了冤屈,還贏得了真正的尊重。
更重要的是,我守住了自己的本心,沒有被世俗的污泥沾染。
宴會結束,送走賓客。
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燈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晚風輕拂。
路過當年的那個小區門口。
曾經的那些流言蜚語,早已隨風飄散,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鄰居們熱情的招呼。
“張姨,溜彎呢?身體真好!”
“張姨,改天去我家吃餃子啊,我包的!”
我笑着一一回應,心裏暖洋洋的。
這就是生活。
有風雨,也有彩虹。
有險惡,也有溫情。
只要你站得直,行得正,心懷正義。
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打不敗的惡。
我抬頭看了看夜空。
繁星點點。
我一生平凡,卻始終追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