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詔令已下,大軍隨即動員出征。

長安南北軍人數雖有數萬人,但騎士數量有限,四路大軍除了從北軍抽調部分騎兵外,主要構成還是以邊郡騎兵爲主。

劉徹和近臣們擬定的作戰方略還是很合理的。

侍從近臣中,帶兵經驗最豐富的公孫賀,被派去楔入匈奴的漢軍前哨雲中郡;

出身邊郡的公孫敖,被派去了直面匈奴左賢王,同樣也是漢文帝最初封地的代郡;

經驗最豐富的李廣,則被派往去年剛剛因爲告警而增兵駐防的邊關要隘雁門;

這三處都是大漢常年派有重兵駐守,當地士卒對匈奴作戰經驗也是最豐富的地方。

而最沒有經驗,出身也最低的衛青,則被派去了剛剛損失慘重的上谷。

可見在劉徹心裏,對衛青以外的其他三路都或多或少地抱有希望,可結果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

公孫賀所部最先出發,他的部下幾乎全部由雲中當地駐軍構成,只帶了少數北軍騎兵前去,所以出發速度最快。

接着是李廣所部,他從北軍中挑選了數千精銳驍騎,其餘部分則從雁門當地駐軍中挑選。

再次是衛青所部,他因爲最不受重視,本來沒機會從南北軍中調兵,但上谷郡損失慘重,湊不出一萬兵馬。因此他也得以從北軍中抽調了車兵和少量騎兵,加上一直由他指揮的建章宮衛,會合上谷郡的殘兵湊了一萬人。

李景所在的期門歸屬南軍,本應只負責宮室警備任務,但他們和一般守衛宮門的衛士不同,他們本就爲了征討匈奴特別組建,況且在都試中,這些入選的騎士們考核成績都不錯,可堪一戰。因此他們也要奉命出征。

他們被配給公孫敖指揮,對這位公孫將軍,李景了解不多。只記得他好像是衛青的好哥們加背景板,以及在這場戰役裏部隊損失過半,靠花錢買了條命。

自己明明用了好運卡了,結果還被分配給他,也不知好運在哪裏。

“什長,弟兄們都準備好了。”李景手下伍長的報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唔”,李景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士卒,他們全都無一着甲,整個騎兵什,只有自己披着一副類似後世兩檔甲的鐵甲。

背上背着裝滿箭矢的箙,腳上穿着和步兵們一樣的麻鞋。

旁邊的戰馬不時打着幾個響鼻,馬兒身上的馬具還十分原始。

大部分人都只帶了環首刀或者鐵鋌,也有幾人也和他一樣,多帶了一柄長戟。

李景看向他們,也不知這一戰結束後,有幾人能夠回來。

自己能不能幸存也是未知之數。

鼓號響起,衆軍集合,點齊人數後,便向代郡進發。

代郡距長安約兩千裏,幸好是在國內行軍,一路上補給充足。

內線讓他們能吃到的飯食幾乎和在長安軍營中一樣,日常就是將各種主食如:米、粟、小麥蒸熟後澆上菜羹、鹽豉,有的還澆點醋,這時還叫酢。

就能吃上一份大漢特供蓋澆飯了。

這年頭的普通百姓都這麼吃,當兵吃的還比普通百姓好些,主食隨便造,只要你吃的下。

即使出征在外,有時也還能有蔬菜供應,這年頭的蔬菜主要是韭、葵和蔥。花樣不多,湊合吃吧。

也不用擔心敵人偷襲,早上出發,下午日頭偏西就停下安營,時不時的還能在城鎮裏休息一夜。

比李景預想中每天只有苦哈哈的行軍、扎營、幾乎沒有熱食只能嚼幹糧的枯燥生活好多了。

可惜的是,畢竟離開了大營,原本就沒多少的肉食,現在就更少了。

除了軍官們還吃過幾回肉外,更多的士卒們,幾乎從出征以來都沒有見過肉味了。

雖然平時漢家也不向普通士兵提供肉食,但騎士的待遇終究要好些,偶爾還是能吃到點肉的。不用像步卒那樣,想吃肉除了自己打獵、養殖,就只能指望逢年過節上面發些祭肉打打牙祭,這些祭肉又硬又鹹,數量還少。

按說臨近大戰,多少應該給點才是。

這也難怪此時的李廣在普通士卒心中的地位高了,以他二千石的地位,每個月幾千錢的“肉類補助”、“蔬菜補助”,自己分文不要全都分給手下士兵改善夥食,分到每人手上的雖然不多,但能有這份心意也是很難得了。

李景平時也將分給自己的肉食和同夥的士卒們共享,漢軍按什開火做飯,他們是各種意義上的同夥。

其他同僚對他這行爲也有不滿者的,大概嫌是他年紀小,還總是出風頭,現在又用如此淺顯的手段“邀買人心”吧。

李景對這些毫不在意,他和大家分享不是爲了裝模做樣的收買人心,而是從後世穿越來的他,深知戰爭是基層官兵的血肉磨坊這件事,在一個征戰頻繁的年代當兵,大家都是朝不保夕的,能照顧盡量照顧點吧。

如果自己不能設定出這麼高的數值,想來他也是不願去入伍的。

二十日左右,部隊就到了代郡,會合當地早已到齊的兵馬後,大軍向長城邊的關市開去。

此時的氣溫相較後世略微高些,十月的代郡天涼氣爽,略微發黃的牧草,成熟的麥田,爲騎兵提供了充足的飼料,大大的提高了匈奴騎兵的機動性。

此時漢軍出擊經驗還不豐富,按理說應該避開這種季節,在春季出兵效果更好。

那時剛經過一個冬天的消耗,匈奴人的物資儲藏消耗不少,牛馬羊掉膘嚴重。

而漢軍作爲農耕民族的部隊,倉儲豐富,馬匹可以用糧食喂養。物質上的富裕,能極大的彌補騎兵作戰能力上的不足。

自從離開代郡北上,氣氛明顯緊張了起來,漢軍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天行進近百裏,降低至每日70裏左右,夜間的防備也嚴密了許多。

根據李景的觀察,斥候往來偵查探報的頻率也明顯提高了,戰爭的氛圍是越來越濃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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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歷七郡太守,前後四十餘年,得賞賜,輒分其戲下,飲食與士卒共之。將兵,乏絕處見水,士卒不盡飲,不近水;不盡餐,不嚐食;寬緩不苛,士以此愛樂爲用。——《漢書-李廣傳》

具移部吏卒所受臘肉斤兩人。——《居延漢簡》

第四燧長□之菜錢二百一十六又肉錢七十凡二百八十六。——《居延漢簡》

目前關於是否存在肉類補貼尚無定論,但居延漢簡中給吏卒分肉的基本都是祭肉,以及官員補交肉錢的記載。以及燧長一個月月俸600錢,如果不是補助的話,菜錢加肉錢就要花費一半的收入,在食鹽、衣服等生活物資也需要自己購買的情況下(有出土給上官送鹽當禮物的簡牘,以及向內地新來的戍卒買步買衣服的簡牘),個人認爲不太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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