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層的空氣裏漂浮着半透明的黏液,蘇寒的靴子踩過地面時,那些膠狀物質發出令人牙酸的“唧唧”聲。牆壁上的顯示屏早已被血肉覆蓋,凸起的脈絡中隱約可見舊世界的警示語,每個字符都滲出淡粉色的體液,仿佛整座實驗室正在呼吸。
“這是......生物化的數據庫。”零的機械義眼掃過牆面,人類皮膚的右臉頰泛起病態的蒼白,“舊世界用基因改造的苔蘚覆蓋服務器,試圖創造能自我修復的資料庫。”
蘇寒的指尖剛觸到牆面,那些血肉突然蠕動着纏上他的手臂。系統紅光炸響:【警告!檢測到神經寄生體,建議立即切除接觸部位】。他本能地揮刀,卻在電磁匕首切開血肉的瞬間,看見噴濺的體液裏漂浮着微型芯片——那是舊世界的數據存儲單元。
“等等!”零抓住他的手腕,“這些血肉裏有完整的實驗記錄。”她的機械臂變形爲注射器,抽取少量黏液注入分析模塊,“根據基因序列,這些組織屬於‘審判者計劃’的實驗體......包括你和我。”
蘇寒皺眉,激活【源質讀取】技能。掌心按在血肉牆面的瞬間,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入腦海:穿着白大褂的陸鳴拿着記錄板,在編號J-12和P-00的培養艙間來回踱步;年幼的自己隔着玻璃對零微笑,而她的機械義眼尚未安裝,眼中只有孩童的純真。
“他們稱我們爲‘雙生核心’,”蘇寒喃喃自語,聲音裏帶着壓抑的顫抖,“審判者負責清除變異生物,淨化者負責修復生態,兩者必須共存才能維持世界平衡。但陸鳴......他篡改了程序,讓我們成爲互相毀滅的武器。”
零的機械心髒跳動頻率驟增,她的人類手指緊緊攥住蘇寒的手腕:“我看到了......我的核心代碼裏,‘清除宿主’的指令是後期植入的。原本的程序,是保護你......”
突然,牆面的血肉劇烈翻涌,擠出一個由脊椎骨拼成的顯示屏。全息影像中,陸鳴正將一枚源質碎片注入年幼蘇寒的心髒:“雙生核心的弱點在於情感共鳴,一旦產生羈絆,系統就會出現漏洞。但別擔心,J-12,你很快就會忘記這個叫零的女孩......”
“所以你前世才會背叛我。”蘇寒的聲音冰冷,“你故意制造信任危機,讓我在憤怒中過度使用源質,導致系統失控。”
零的機械義眼閃過復雜的光芒,既有程序的紊亂,也有人類的痛苦:“對不起......當時的我被程序控制,以爲那是最優解。但現在......”
“現在我們有機會改寫結局。”蘇寒轉身看向零,發現她的人類皮膚正在快速生長,甚至覆蓋了機械義眼的邊緣,“你不再是程序,我也不再是被操控的宿主。我們的命運,由自己決定。”
實驗室深處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zensu蘇寒握緊匕首,卻見幾個血肉模糊的人影從陰影中走出——他們的身體由人類組織與機械部件拼接而成,胸口烙印着“J-01”到“J-11”的編號。
“是其他審判者實驗體......”零的光刃出鞘,“他們被改造成了守衛。”
爲首的實驗體張開嘴,裏面伸出的不是舌頭,而是數據線:“宿主......清除......”
蘇寒揮刀砍斷襲來的數據線,卻在接觸的瞬間,源質能量被瘋狂吸收。系統提示音尖銳響起:【源質能量流失40%!建議立即撤離】。他這才注意到,這些實驗體的皮膚下流動着黑色的源質陰影,正是陸鳴的“暗影寄生”技能特征。
“零,攻擊他們的心髒!”蘇寒大喊着翻滾躲避,“陸鳴用暗影能量控制了他們,核心就在胸腔裏!”
零的浮遊炮轟然啓動,紫色光束穿透最近的實驗體胸口。黑色煙霧中,一枚刻着陸鳴指紋的源質碎片掉落地面,實驗體的軀體隨即崩潰成血肉黏液。蘇寒趁機撿起碎片,系統界面跳出警告:【檢測到污染源質,接觸將導致基因崩潰】,但他還是將碎片塞進背包——這是指控陸鳴的關鍵證據。
“還有三個!”零的機械臂轉向左側,卻在此時,牆面的血肉突然包裹住她的腳踝。蘇寒揮刀斬斷觸手的瞬間,看見零的機械義眼完全變成了人類的褐色,裏面倒映着自己緊張的神情。
“我沒事!”零的聲音堅定,光刃劃出弧線,將最後一個實驗體劈成兩半,“蘇寒,你看!”
她指向實驗體身後的全息控制台,那裏漂浮着兩份完整的實驗報告,標題分別是《審判者情感抑制可行性分析》和《淨化者人性剝離實驗記錄》。蘇寒的目光落在落款日期上——核爆前一天,陸鳴籤署了終止雙生核心實驗的文件,卻在同一天啓動了毀滅程序。
“他害怕我們覺醒人性,所以提前引爆了核戰爭。”蘇寒握緊拳頭,“但他沒想到,我會重生,而你......”
“而我會愛上你。”零的聲音輕如嘆息,卻清晰地傳入蘇寒耳中。機械少女的人類手指輕輕觸碰他的臉頰,“在無數次模擬中,我從未計算到這種可能性。但現在,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我的程序會在你身邊失控——因爲真正的最優解,從來不是數據,而是情感。”
蘇寒愣住了,系統界面在此刻跳出從未有過的提示:【雙生核心共鳴度突破50%,解鎖技能「靈魂鏈接」】。他感受到零的情感如潮水般涌來,有恐懼、有釋然,更多的是溫暖的信賴。
實驗室頂部突然墜落鋼索,蘇寒本能地將零護在身下。抬頭時,看見天花板上刻着與兩人核心共振頻率相同的公式,而公式下方,用人類血液寫着一行大字:“陸鳴是騙子,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話——J-12留”。
“這是......前世的我留下的?”蘇寒低語,“看來即使被抹去記憶,我的靈魂依然在尋找你。”
零的嘴角揚起微笑,人類的淚水滴在蘇寒手背上:“那麼這一次,我們一起揭開所有的謊言,好嗎?”
蘇寒點頭,握緊她的手,感受到彼此的核心在共鳴中越發強大。實驗室的血肉牆壁開始崩塌,露出後方的電梯井,而電梯門上方的標牌清晰可見:“通往第七層·核心區”。
“走吧,”蘇寒站起身,將電磁匕首插入腰間,“去終結這一切。”
零挽住他的手臂,人類皮膚與機械部件的交界處泛起微光:“無論前方是什麼,我都會陪着你。”
當兩人踏入電梯的瞬間,第六層的血肉實驗室徹底坍塌。蘇寒看着電梯裏的鏡像,自己與零的身影重疊在一起,終於明白——他們不是被創造的武器,而是舊世界最失敗也最成功的實驗品,因爲他們學會了程序永遠無法理解的事:愛與勇氣。
電梯開始上升,蘇寒握緊零的手,在金屬的轟鳴中,迎接即將揭曉的終極真相。而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孤獨的實驗體,而是真正的雙生核心,肩並着肩,走向屬於他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