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背脊寬闊,隔着一層薄棉衣,也能感受到底下賁張的肌肉線條,硬邦邦的,硌得她胸口發疼。
張月玥把臉側過來,枕在他肩窩,溫熱的呼吸盡數噴灑在他頸側的皮膚上。
顧國安的身體陡然繃緊,腳步都亂了一瞬。
【操操操,她噴我脖子了!好癢!跟小貓的爪子在撓一樣!忍住!顧國安,你是副師長,槍林彈雨都闖過來了,不能在一個女人面前丟臉!】
張月玥的唇角無聲地揚起。
她故意的。
她就是要看看,這個外表冷硬得像塊鐵板的男人,內心到底能有多柔軟,多奔放。
【她怎麼這麼輕?跟後勤倉庫裏的那袋新棉花似的,一點分量都壓不住。是不是沒吃飽飯?不行,家屬院的食堂我得親自去盯着,必須給她開小灶。】
【她的頭發是什麼味兒?不是雪花膏,也不是肥皂,是太陽曬過的味道。真好聞。】
【趙小虎那個臭小子,怎麼還不出現?老子背着媳婦兒招搖過市,他這個見證人居然敢遲到!回去罰他多擦三遍槍!】
腦子裏單方面的演唱會精彩紛呈,張月玥聽得津津有味。
她前世被合夥人背刺,卷走了所有資產,最恨的就是人心隔肚皮。
現在這個丈夫,雖然是按頭硬塞的,但心聲完全對她敞開。
他想什麼,她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這種感覺,很新奇,也很安全。
她挪了挪身子,手臂環得更緊了一些。
【啊!又抱緊了!她是不是冷了?也對,天都黑了,風大。我應該走快點。】
顧國安的步伐加快了。
他走得很穩,高大的身軀爲她擋住了大部分的寒風。
張月玥趴在他背上,看着兩旁飛速倒退的低矮平房和光禿禿的樹枝,心裏第一次涌起一種奇異的安寧。
原生家庭重男輕女,她從小就是被忽略的那個。
穿越到這個陌生的年代,本以爲是絕境,誰能想到,天上掉下來一個“讀心器”老公。
雖然悶騷,心裏戲多,但那些絮絮叨叨的心聲全是圍繞着她。
怕她冷,怕她餓,怕她不開心。
這種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覺,是她兩輩子都未曾體會過的。
穿過幾排整齊劃一的紅磚房,顧國安在一棟二層小樓前停下。
這是家屬院裏位置最好的一棟樓,獨門獨戶,還帶個小院子。
“到了。”他把她輕輕放下。
雙腳落地,肢體接觸斷開,腦內的聲音也跟着消失了。
世界重歸寂靜。
張月玥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腳踝,抬頭打量着他們的新家。
紅磚牆,木格窗,門口掛着一個嶄新的軍綠色門牌,上面寫着:1-101。
顧國安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那扇漆着綠漆的木門。
屋裏的景象讓張月玥愣了一下。
非常簡陋。
進門就是一間大約二十平米的房間,一張木板床靠牆放着,床上只有一床軍綠色的薄被。
旁邊是一個掉漆的木頭櫃子。
屋子中央擺着一張四方桌和兩條長板凳。
另一頭用布簾隔開,隱約能看見一個燒火的土灶台。
整個房間,空曠得能聽見回聲。
這就是半島軍區最年輕副師長的家?
顧國安把門邊的電燈拉線拽了一下,一盞昏黃的燈泡亮起,給這個清冷的屋子添了幾分暖意。
他看着張月玥的表情,喉結滾動了一下,耳根又開始泛紅。
張月玥很想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是不是覺得這屋子太寒酸,配不上她這個嬌滴滴的“小媳婦”?
她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假裝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指尖不經意地擦過他的手背。
接觸三秒。
【完了完了,她肯定嫌棄了,這屋子跟個狗窩一樣,怎麼住人?城裏來的姑娘,哪裏受過這種苦。】
【明天就去找李木匠!打個大衣櫃!要雕花的那種!再打個梳妝台!鏡子要最大的!】
【床也太硬了。不行,晚上得把我的褥子給她墊上,我睡床板就行。】
【她會不會一生氣就跑了?我得把門看好。】
張月玥收回手,心裏的小狐狸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這個男人簡直是個寶藏。
“挺好的。”她開口,聲音軟糯,“很幹淨。”
顧國安明顯一怔,黑沉沉的眸子望向她,裏面有她看不懂的光。
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不嫌棄?”
張月玥搖搖頭。
她一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供應鏈總監,什麼苦沒吃過。
創業初期,睡過倉庫,啃過冷饅頭。
這點困難,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這個房子雖然簡陋,但地段好,還帶院子。
院子裏可以種菜,養雞。
土灶台雖然原始,但對她這個烘焙大師來說,簡直是天然的烤爐。
最重要的是,這裏的一切都屬於她和這個男人。
一個完全屬於她的,新的開始。
“我去打水,你先收拾一下。”顧國安扔下這句話,拎起牆角的兩個空水桶,大步流星地出了門,背影裏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倉促。
張月玥走到木板床邊,伸手摸了摸那床軍被。
的確很薄。
她打開旁邊的木櫃子,裏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軍裝。
這就是顧國安的全部家當。
她轉過身,視線落在桌上。
桌上放着一個軍綠色的帆布包,是原主的所有行李。
張月玥走過去打開,裏面只有兩件換洗的舊衣服和一本紅皮的語錄。
她嘆了口氣。
真是標準的一窮二白開局。
不過沒關系,她最擅長的就是從無到有。
門外傳來腳步聲,顧國安拎着兩滿桶水回來了,胳膊上的肌肉鼓起,青筋畢露。
他把水倒進廚房的大水缸裏,然後走出來,站在房間中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氣氛有些尷尬。
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一個女人,共處一室。
天色已晚,接下來該做什麼,不言而喻。
張月玥心裏盤算着。
這個時代的軍婚受法律保護,她現在是顧國安名正言順的妻子。
這個男人的心聲她能聽見,證明他對自己沒有壞心思,甚至可以說是捧在手心裏。
對他,她需要慢慢攻略,讓他成爲自己在這個時代最大的靠山。
而眼下,她需要解決一個最實際的問題。
睡覺。
只有一張床。
她抬起臉,那雙溼軟的杏眼看向顧國安,故意問:“晚上怎麼睡?”
顧國安的臉從脖子紅到了頭頂。
張月玥看準時機,走上前,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衣領。
指尖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
【睡覺!睡覺!她問我怎麼睡覺!她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
【我我是不是應該主動一點?書上說女同志都矜持。】
【可是我沒經驗啊!趙小虎那個兔崽子給我的小人書,畫得也不清楚啊!】
【萬一我弄疼她了怎麼辦?她這麼小一只,一碰就碎了。】
【打地鋪!對,我打地鋪!絕對不能欺負她!】
聽着這堪稱天人交戰的心聲,張月玥強忍着笑意,抽回了手。
她走到床邊,拍了拍硬邦邦的床板。
然後,她轉過身,用最無辜的眼神看着那個已經快要原地爆炸的男人。
“床這麼大,睡兩個人,應該夠了吧?”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致命的攻擊。
“你不會要讓我一個人睡這麼大的床吧?我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