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
宋昭沒怎麼陪過謝清霜。
她被困在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裏，就像小鳥被關進了籠子，有了容身之地，也徹底失了自由。
她知謝清霜是想要保住她，她爹爹娘親臨走前，也囑咐她，好好同顧辭過日子。
都說顧家世代從武，出了無數個將軍。
最出色的，便是宋昭的夫君，顧辭，字敬臣。
說他出色，是因爲他不僅僅軍功顯赫，人人服他，更是因他長了一張玉樹臨風的臉。
劍眉星目，不怒自威。
當今皇帝更是同顧辭交情深厚，滿京都，唯有顧辭能保住宋昭這朵嬌花。
不過宋昭有點怵他。
顧辭的體力太過驚人。
兩人在床笫間，宋昭總是默默承受，她心底有些不喜歡。
“小姐，真的沒彎轉了嗎？”
挽星問。
“挽星，你何曾見過我如今這般模樣？”
僅一句話，挽星便閉嘴不再勸了。
離了顧家，日子不好過。
可不離，日子也不見得有多好。
她實在累極了。
“去，把嫁妝整理出來，等將軍回來籤名了，我們就走。”
話說到這個份上，挽星只好去收拾。
宋昭也直起身來，換了一身兩年前她帶入顧家，卻又從未穿過的千蝶錦衣。
金牡丹暗紋的羅交領短襦，外罩一件櫻草紅繡百蝶穿花比甲，比甲邊緣綴有金鈴小穗。
每道裙褶內繡有一只形態各異的彩蝶，行走時如千蝶翻飛。
這套衣裙，耗時半年才制成。
她娘親還曾打趣過她：“日後昭昭的夫君若是看見昭昭穿這身衣裙，指不定要被迷成什麼樣子了。”
換好衣裙後，宋昭去了花園。
她還是很喜歡顧府的花園的。
依山傍水之景，還有一大片竹林與梅林。
院中栽有四季的百花，無論何時來，總有花香繞鼻。
是宋昭這兩年來，難得能鬆一口氣的地方。
竹林與梅林的交界處，有一座小樓，望星閣。
那是顧辭的地方，沒有他點頭，誰都進不去。
宋昭站在望星閣的門前：“我能進去瞧瞧嗎？”
她做好了守衛不讓她進的心理準備。
不過是快要離開了，想看一看，這府裏人人都想進去一觀的小樓。
又或者是，她婆婆說的那一番話：“望星閣你進不去吧？”
“敬臣他從未帶你去過吧？”
“那是他爲心上人蓋的小樓，你自然進不得。”
宋昭仰頭看着這座兩層的小樓，心底泛着酸。
誰知守衛往旁邊一步，態度恭敬：“大娘子請。”
一時間，宋昭以爲自己聽岔了。
他們讓她進？
她試探性往前走了一步，隨後站定，守衛依舊沒攔她。
正當宋昭想要走進去一探究竟，有人叫住了她。
“宋昭！”
是顧辭表妹的聲音，也是她婆婆口中，敬臣的心上人。
宋昭回頭，一向掛着得體微笑的臉龐沒了表情。
事已至此，她不會再委屈自己：“有事？”
溫玉瑤驚訝她的反應，往前走了兩步將宋昭擋在望星閣門外，而她自己則是貼着望星閣的門。
“這裏不是你一個罪臣之女該來的地方。”
宋昭眨了眨眼睛：“嗯。”扭頭就走。
她也並不是非要看。
誰知溫玉瑤突然伸手扯了她一把：“表哥來了，你說，表哥和姑母會信誰？”
溫玉瑤突然尖叫：“啊！辭表哥，救我！”
下一秒，宋昭和溫玉瑤齊齊摔倒在地。
宋昭失去意識前，只見身姿挺拔的男人臉上似是閃過擔憂，大步向前。
他還是一副容易讓人失神的好容貌，金相玉質，比她哥哥還像個文人。
宋昭閉上了眼睛，心想，反正他也不會先救她的。
並且大概會先救他的心上人溫玉瑤。
隨便吧！
顧辭他就是一個狗男人！
……
夜色深沉，屋內傳來陣陣藥香，苦澀得令人止不住落淚。
挽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我沒跟着，哪能讓那表小姐得逞！”
“我才不信小姐會推她！”
斷雲在一旁守着宋昭，她說話沒什麼起伏：“小姐最是心善。”
要不是宋昭常常盯着她，不讓她偷偷對溫玉瑤動手，斷雲敢保證溫玉瑤絕對沒一天好日子過。
哪能隔三差五地來找她們不痛快！
而且別說溫玉瑤了。
換作對象是顧夫人，只要宋昭開口，她就敢出手弄她！
斷雲是宋沉舟從小爲宋昭訓練的貼身婢女。
身手可以同暗衛一比，只是宋昭從來沒有要斷雲出手過。
“小姐最好了！都是顧家不好！”
“要不是她們對小姐不好，小姐又怎麼會心灰意冷！”
“還有那個表小姐，也真是討厭死了！”
挽星一邊哭，一邊罵罵咧咧的。
她年紀小，跟着宋昭嫁進來前在宋府就是陪宋昭到處玩玩，心思單純。
“別說了，來人了。”
斷雲耳尖一動，補充：“姑爺來了。”
挽星嚇得雙手捂住了嘴，往後退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嘀咕一句：“姑爺是看過表小姐才來的吧！”
顧辭大步踏入屋內，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妻子。
他一身盔甲尚還掛在身上，墨發高高束起，淡漠的眼裏布滿了紅血絲。
眉眼間皆是疲憊。
“還未醒麼？”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盡管像是一路風塵仆仆，仍是氣勢逼人。
挽星不自覺地又退了半步：“回姑爺，未呢。”
她話裏的不滿太過明顯，引得顧辭抬眸覷了她一眼。
他像是不明白，怎麼忽然間月影院的人都變了一個樣？
他的妻子請出了謝清霜，逼他速速回來談和離一事。
他妻子的侍女也對他心生不滿。
那些壞情緒直接放到了明面上。
好好的，怎就變了？
顧辭坐在床邊，伸手撫了撫宋昭蒼白如紙的小臉，問：“她爲何一個人到望星閣。”
“又爲何同人起了爭執？”
記憶中的小妻子，知情識趣，乖巧懂事，同他更是相敬如賓。
顧辭想不明白。
聞言挽星的臉色猛地漲紅，是憋屈的。
她替宋昭感到不值。
虧宋昭還同她們說，是她與將軍不合適，並無誰對誰錯。
她生不出孩子，婆婆要爲夫君納妾，全天下都一樣。
只有她爹爹從一而終，守着她娘親一人過。
她宋昭，沒有這等福氣。
挽星氣得說不出話來，扯了扯斷雲的衣袖。
瞧瞧，這姑爺開口便是來問責的。
斷雲的眼眶微微發紅，她強行壓下想同顧辭動手的沖動，垂眸道。
“回姑爺，奴婢們不知。”
她確實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