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小人曾見過羅大人。”
一排梅府家仆同那些到場的賓客一道,規規矩矩的站在梅若風身前,最左邊那看上去分外老實的護院頂着一張有些惶恐的臉開口。
“約莫是咱們的喜轎去接夫人的時候,我瞧見羅大夫似乎是飲醉了,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假山那邊,似乎,似乎是要去小解。小人還去問了大人一句需不需要攙扶,大人卻說不用,直接進了茅房,小人怕大人出事,還在門口等了一陣子,見大人出來往喜堂走了,才離開的。”
“花轎出府,大概是在一個半時辰之前。”
那護院也是府中的老人,沒膽子說話,這時間同先前那人說的,卻也對得上號。
梅若風擰眉開口:“也就是說,羅大夫是在回喜堂的路上遭了毒手,那時喜堂中已經有許多賓客,他是如何將屍體帶進來的?”
沈嘉茵也皺緊了眉,若凶手光明正大的將一具屍體給帶進來,怎麼看也不太可能。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地毯上的某一處,下意識蹲下身,抬手摩挲着那塊幾不可查的小小劃痕。
“這喜堂的地毯,是今早才布置上的嗎?”
梅若風微一挑眉,表情有些怪異,摸了摸鼻子才道:“是,賓客們先前都安置在院中,等喜堂布置好了才請進來的。”
旁人結婚,恐怕提早就開始布置,而他硬生生拖到了婚禮當天——實在有些輕慢新娘了。
“那就說得通了。”
沈嘉茵起身:“這屍體,是被藏在地毯之中帶進來的。”
藏在地毯之中?!
梅若風擰眉:“何出此言。”
“我方才說,屍體自家之中有地毯的纖維,想必被帶進來時也是掙扎過的。”
沈嘉茵指着那指甲緩緩道:“但是屍體所在的位置並沒有劃痕,反倒是桌子外面這地方,有一塊明顯被抓撓過的痕跡和一滴血跡,這裏倒也是對得上號的。”
梅若風俯身去看,果然瞧見了她所說的痕跡。
“屍體被卷在地毯裏面,當時羅大夫還未身死,因而想要掙扎,於是用指甲在這塊地方撓過。”
男人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看着屍體和地毯痕跡的位置估算着距離:“若桌子這塊地方便是他的背觸及的地方,那麼若將地毯卷起來,這裏恰好是羅大夫正面相對的地方。”
管家總算回過神:“搬運地毯的是王氏兄弟!我這就去讓護院捉拿他們來問!”
“不,不好了大人!王氏兄弟在,在自己屋子裏懸梁自盡了!”
沒等管家讓人去尋,便有人從後院急匆匆跑了過來:“他,他們屋子裏有,有血跡!還有一封,一封遺書!”
遺書?
梅若風的眉頭頓時緊蹙,接過那遺書,頓時皺眉。
他不露聲色的將遺書遞給隨從:“各位大人,謀殺羅大夫的凶嫌已經自盡,只是此事背後是否還有人指使,卻還有待商榷,今日實在不巧,府中出了這般的事情,也不好再招待諸位,還請諸位莫要見怪。”
他便是不趕人走,在座的賓客也沒有留在凶案現場吃酒的心思。
原本熱熱鬧鬧的婚禮現場頓時沒了什麼人,而梅老夫人早早的便被嚇得六神無主,被仆人們扶了下去。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沈嘉茵也才有心情好生打量自己這位夫君。
平心而論,他生了一張極好看的臉,不太像是原主記憶中凶狠暴戾的“梅閻王”,倒像是一個清俊標致的書生。
只是那雙清雋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時卻帶着濃濃的探究,像是要剖開她的血肉去看破她的心,身上的氣勢更是令人不敢小覷。
也大概能夠理解爲何在原主的印象中他是那樣的人,不過現在的她不一樣。
沈嘉茵卻不慌,只是不卑不亢的和梅若風對視——
“沈小......夫人辛苦了,今日恐怕也受了不小的驚嚇。”
梅若風很有些睜眼說瞎話的模樣——沈嘉茵哪裏像受了驚嚇,只是爲了場面上過得去,也只能這樣說:“大喜的日子見了血,也着實有些晦氣,桃紅柳綠,扶夫人回新房梳洗。”
兩個丫鬟連忙走過來,一左一右的攙了沈嘉茵離開,沈嘉茵本想同男人聊聊這凶殺案,只見看他匆匆朝着院子外走去,也知曉這件案子恐怕不簡單,恐怕處理起來是有一些棘手的,便好整以暇的回了新房。
書房之中。
“那王家兄弟不過是府中打雜的,大字不識,如何寫得下這認罪的遺書。”
男人已經換下了喜服,着一襲黑衣負手立於窗前,目光沉沉的看着遠處院子裏枝葉繁茂的樹。
“大人,屬下細細搜過那兄弟二人的屋子,尋到了一大包銀子。”
暗衛將那錢袋呈上去,跪在梅若風面前恭敬開口:“王氏兄弟二人應當只是幫凶,而翰林的屍體,屬下也命人再次查驗過,除了夫人所說的那些——那斷骨的手法乃是高手所謂,用的乃是伏魔斷脈爪的手法,而王氏兄弟兩人並不像有手上功夫的人。”
“江湖上的人嗎?”
梅若風唇間噙起一抹冷笑;“在本官的婚禮上做出這種事情......想必是本官又成了什麼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啊。”
那暗衛對上男人森冷的眸,沒敢接話,只是跪在階下一語不發。
“好生查查,王氏兄弟最近同什麼可疑的人接觸過,再查查羅大夫最近又做過些什麼,若只是想惡心本官,倒大可不必殺一個不上不下的大夫。”
男人淡淡開口:“此事,一時半會恐怕是了結不了了。”
“是,大人。”
暗衛略略一躬身,很快便退了出去,梅若風抬手拿起那錢袋,待手指觸及到那質地華貴的面料之時,眉心陡然一蹙。
那錢袋上帶着黑色的暗紋,似乎喚起了梅若風的某一段回憶,男人放下錢袋,目光逐漸幽冷,許久才走出了書房。
沈嘉茵坐在寬大的婚床上,心情頗有點忐忑。
她見得場面太多了,但是結婚——和一個男人,還是初次見面的古人締結某種情感關系,似乎有點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