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紅棉看着他寬闊的背影,嘴唇動了動,想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裏。
她秦紅棉從小習武,何曾需要過男人保護?
可這一刻,這個男人的話,卻讓她心裏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那不是被輕視的惱怒,
而是一種……被一個更強者庇護在羽翼之下的……奇妙感覺。
她默默地坐了回去,握着木棍的手緊了緊,
看着那個背影,眼神復雜。
有不甘,有敬佩,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心動。
風雪兼程,三日三夜。
當一行人終於抵達位於京都百裏之外雲州的陳家祖宅時,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倒吸一口涼氣。
這哪裏是宅子,簡直就是一片廢墟。
院牆塌了大半,院子裏雜草長得比人還高。
大門上的朱漆早已剝落得斑駁不堪,門楣上那塊刻着“陳府”二字的牌匾蒙着厚厚的塵土,
在風雪中搖搖欲墜,卻又倔強地懸掛着,訴說着這裏曾經的輝煌。
陳守業能感到身後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他回頭,看到那一張張茫然無措的俏臉上剛剛燃起的希望,
正被眼前的破敗景象一點點澆滅,化爲絕望。
他站在門前,看着這片破敗的景象,眼中卻沒有絲毫失落。
他能感受到,這片土地下,埋藏着陳家先祖的英魂,
也連接着他體內的宗祠系統。
這裏,是他的龍興之地!
他轉過身,看着身後一張張茫然無措的俏臉,嘴角緩緩勾起。
他的聲音,在風雪中清晰地響起,帶着一股燃盡一切的火焰。
“從今天起,這裏,就是我們東山再起的起點!”
..........
京都,紫宸殿。
龍椅上,身着龍袍的女帝武明凰單手支着下巴,神情略顯慵懶。
她那張美豔卻毫無溫度的臉上,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漠然。
一旁,玄鏡司大都督童淵正小心翼翼地爲她剝着一顆晶瑩剔透的荔枝,
蘭花指翹起,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陛下,您嚐嚐,這是剛從南邊八百裏加急送來的‘妃子笑’,最是清甜。”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通報,趙監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一頭磕在地上,聲音帶着哭腔。
“啓稟陛下!奴才……奴才無能!陳家……陳家已經人去樓空!”
童淵剝荔枝的手一頓,眼裏閃過一絲陰鷙。
武明凰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趙監嚇得渾身一哆嗦,
趕緊把編好的瞎話倒了出來:“那陳守業老賊,帶着他那八個寡婦媳婦,連夜逃出了京城!
奴才帶人去抄家時,府裏只剩下些老弱病殘的下人。
那老賊托人帶話,說他已知罪,懇請陛下念在陳家曾有寸功的份上,
饒他和他那一大家子女人一條賤命,他們願永世不踏入京城半步!”
聽到這話,武明凰終於睜開了眼。
她坐直了身子,看着殿外,似乎在思索。
半晌,她嗤笑一聲。
“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病秧子,再加一堆死了男人的寡婦,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她擺了擺手,
語氣裏滿是施舍般的寬宏大量:“罷了。人既然已經跑了,再趕盡殺絕,反倒顯得朕氣度太小。傳令下去,此事到此爲止。”
“陛下聖明!”
童淵立刻躬身,將剝好的荔枝肉喂到女帝嘴邊,
滿臉諂媚,“陛下仁德,澤被蒼生,那陳家餘孽,不過是些喪家之犬,不值得您費神。”
武明凰滿意地吃下荔枝,不再言語。
童淵低眉順眼地退到一旁,眼底的寒光卻一閃而過。
他心裏在想:‘陛下還是太小看這些武夫世家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既然陛下想彰顯仁德,那這把髒活的刀,就由咱家來遞。
他躬身退出大殿,在無人注意的角落,
對一個侍立在陰影中的番役,緩緩伸出了手。
他先用食指在空中虛點幾下,
像是在追蹤逃竄的螻蟻,然後五指猛然收攏,
用力一握,仿佛將什麼東西徹底捏碎。
那番役的瞳孔微微一縮,
立刻明白了“追蹤”與“滅絕”的全部含義。
他一言不發地退入陰影,消失不見。
天羅地網,已然悄然張開。
……
畫面一轉,百裏之外的雲州。
陳家祖宅。
經過兩天的忙碌,破敗的宅院總算有了點人樣。
雜草被拔光,塌了半邊的院牆用破木頭勉強堵上,屋子裏的灰塵也掃得幹幹淨淨。
晚飯時分,衆人圍坐在一張缺了腿的破桌子旁。
昏黃的油燈下,映着八張難掩憔悴的絕色俏臉。
桌上,是幾碗清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和幾個硬邦邦的饅頭。
這就是他們全部的口糧了。
壓抑的氣氛在飯廳裏蔓延。
逃出生天的慶幸,早已被對未來的迷茫和飢餓感沖刷得一幹二淨。
蘇晚晴放下筷子,那張溫婉的俏臉寫滿了憂慮。
“夫君……家裏的米,只夠一天了.......”
她沒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他們,馬上就要斷糧了。
秦紅棉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她看着陳守業,
眉頭緊鎖:“明日怎麼辦?總不能坐着等死吧?”
陳守業心裏在想:急什麼,天塌下來有我頂着。
他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粥,將碗重重放下。
“砰”的一聲,不大,卻讓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他掃視了一圈,看着這些或憂愁,或迷茫的美人兒們,平靜地宣布:
“明日開始,秦紅棉你看家,把所有人都看好了,不許隨意出門。”
“那……吃的怎麼辦?”
膽子最小的五侄媳蕭靈兒怯生生地問,聲音細得跟蚊子哼哼一樣。
陳守業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
“米沒了,我就去尋新的。”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明日起,我們不僅有米,還有肉吃。”
“什麼?!”
“吃肉?!”
飯廳裏瞬間炸開了鍋。
四侄媳白玉奴那雙丹鳳眼,滴溜一轉,
用手帕掩着嘴嬌笑道:“夫君可真會疼人,不過這荒山野嶺的,您上哪兒變出肉來?
莫不是要奴家去跟山裏的野豬拋個媚眼?”
膽子最小的五侄媳蕭靈兒則是驚喜地瞪大了眼,
小聲問:“真的嗎?那……那我們吃肉,院子角那只流浪的小花貓能分到骨頭嗎?”
秦紅棉打斷了她們,她挑了挑英氣的眉毛,
眼神銳利地盯着陳守業:“夫君莫非要去後山打獵?我勸你三思,那山裏可都是猛獸,危險得很!”
陳守業笑了。
他看着秦紅棉那張寫滿“我不信”的臉,眼神深邃。
“山裏的,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從今天起,都該姓陳了。”
這話說得霸道,狂妄!
但配上他那張年輕了十多歲、棱角分明的臉,
和那晚一拳打死番役的恐怖實力,
卻讓女人們心頭一震。
或許……他真的能做到?
一絲不敢相信的希望,在她們心中悄然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