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廳靜默幾秒。
阮清歌眼底瑩潤,但纖細的脖頸仰得筆直,高傲又清新脫俗。
像是不肯屈服的天鵝。
“紀延,就這樣吧,那些狗仔博人眼球的報道,我不會放在心上,你不用爲我費神,免得惹禍上身。”
阮清歌輕輕掀眸,聲音不卑不亢,先一步拒絕紀延的幫助。
但望向紀延時,眼底卻傾瀉着委屈。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紀延,在座的人心知肚明。
網友看不出來,難道紀延和紀家人能認不出來嗎?
否則,長輩看到照片的第一眼爲什麼不問男人是誰?
而是問阮清歌怎麼回事?
他們不點破,只是不願承認婚內出軌的罪名,而非否認阮清歌和紀延在一起。
現在,阮清歌願意一人承擔輿論。
任誰都會覺得她顧全大局。
下一秒,紀延修長的手覆上阮清歌的背。
指尖撫動,那麼溫柔,那麼小心翼翼。
自始至終,他都懶得看宋初宜,無聲中都透着對她的厭惡。
就連質問阮清歌的長輩也有些不忍,反倒看向自證清白的宋初宜多了幾分責備。
紀老爺子不悅發話:“宋初宜,是不是又是你在搞鬼?”
有人附和:“肯定是她!她爲了紀延有什麼做不出來?”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她一定找人合成了照片,誣陷清歌。”
猶如前世,哪怕宋初宜據理力爭,所有人還是維護阮清歌。
似乎所有罪名只要推到她身上就合情合理。
其實,她早就習慣了。
可還是忍不住苦笑。
前世,她居然用了十年!十年!爲紀延去討好這些虛僞的人!
最後卻失去了最愛她的媽媽和女兒!
宋初宜咬緊牙關,奮力抬眸,對上了阮清歌眼神。
阮清歌淡淡勾唇,溫柔中帶着勝利者的嘲諷。
嘲諷宋初宜的無謂掙扎。
她還是一樣蠢。
自證才是最沒用的解釋。
誰讓她六年前就是罪人呢?
紀延娶了她又如何?
不過是個生育工具而已!
下面又該像六年前一樣和她媽媽又哭又鬧了吧?
鬧吧。
讓紀延更厭煩她才好。
察覺阮清歌故意挑釁後,宋初宜反而平靜一笑。
就連阮清歌都愣了一下,眼神定定,企圖找出她身上的破綻。
宋初宜選擇無視她,直接走到了紀延面前。
紀延不是討厭她嗎?
不是看都不願看她嗎?
她偏要讓他看着,結束這一切!
“紀總,既然你和大家都覺得阮小姐委屈,我願意成人之美,我們離婚......”
話音未落。
管家步履匆匆打斷。
“老爺子,紀總,有個網紅出面承認了照片上是她和她男朋友,因爲長得像阮小姐,所以想蹭熱度,現在她已經公開道歉了,並發了原照片。”
衆人卻並未因此放鬆,反而因爲宋初宜未說完的話神色凝重。
紀老爺子拍桌而起,威嚴的聲音猶如狂風暴雨砸下。
“宋初宜,你剛才說什麼?離婚?你當紀家是什麼?是你爭寵無理取鬧的地方?爲什麼紀延會娶到你這種女人?真是家門不幸......”
咒罵聲在宋初宜耳邊越來越遠。
她腦中一片空白的盯着手機上網紅的道歉視頻,所謂原照拍攝角度幾乎和她拍下的一模一樣。
能有這樣本事的人,只可能是當時在房中的人。
宋初宜輕顫着抬頭,與對面男人四目相對。
泛着冷光的鏡片下,紀延眸色冷然,甚至帶着幾分戲謔。
他轉動掌心茶杯,摩挲着上面雕刻的圖案,漫不經心的動作一點一點擊潰宋初宜築起的防線。
仿佛他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不是茶杯,而是她。
這時,阮清歌傾身依偎,不輕不重開口:“紀延,謝謝你。”
紀延望向她,淡淡道:“你沒事就好。”
站在他們面前的宋初宜像個跳梁小醜。
她澀然一笑:“我認真的,我要離婚。”
紀延緩緩起身,黑色的西裝上熨燙的每一道褶都鋒利無比,帶着冷厲的氣勢,居高臨下壓向宋初宜。
“離婚?呵。”
這是幾個月未見的紀延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世隔兩世,聲音依舊冷漠又沁着厭惡。
“......”
宋初宜攥緊拳頭,直接寸寸發白。
剛要開口,一道厲聲在身後響起。
“夠了!家裏的事情,找個外人來摻和!你們是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
傭人推着輪椅進門。
輪椅上,紀老夫人一身暗紋旗袍,端莊中不失威儀。
說到外人時,她目光斜睨阮清歌,意思明確。
阮清歌抿了下唇,卻不敢反駁,畢恭畢敬道:“老夫人。”
紀老夫人忽略她,徑直看向宋初宜,招招手:“初宜,你們跟我走。”
慈愛的語氣,一下子讓宋初宜鼻子發酸。
前世,她和念念能在紀家安然度過六年,全靠紀老夫人的維護。
紀老夫人常說,初宜,只要有奶奶在,誰也不能欺負你們。
就這樣一個在外嚴肅,背後愛笑的小老太,卻死的悄無聲息,秘不發喪。
連死者該有的尊重都沒有。
宋初宜剛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紀老爺子慍怒聲打斷。
“誰說她可以走了?”紀老爺子負手而立,瞪着宋初宜,“清歌的事情解決了,可紀延隱婚生子的事情還沒結果。”
言下之意,沒人比宋初宜更適合背鍋。
畢竟六年前,她就這麼做過,逼紀延娶自己。
只要她承認誹謗紀延,紀家不追究,沒人能拿她如何。
卻無視宋初宜要面對多少羞辱。
衆人點頭贊同,紛紛看向紀延。
他沉默不言,更像是默認。
宋初宜垂了垂眸,隱去稍縱即逝悲哀。
真心原來不僅換不來真心,就連公平對待都換不來。
或許是周遭氣氛實在壓抑。
念念被嚇得幹嘔一聲,吐了一地髒污,小小的身體癱了下去。
宋初宜沖了過去抱起念念。
“念念!念念!媽媽帶你去醫院!你堅持一下!”
紀老爺子卻看了一眼保鏢:“攔住她!這孩子跟着她都學壞了,竟然在大人面前演戲!今日她不認,孩子就給我躺在這裏!我倒是要看看孩子能躺多久!”
宋初宜緊緊抱着念念,前世失去孩子的痛苦讓她渾身顫栗,可周圍的目光卻都是鄙夷。
紀老爺子那麼精明會看不出孩子病了嗎?
他只是想用孩子逼宋初宜妥協!
宋初宜貼着念念的額頭,仰頭望向紀延,死死忍着眼淚,直到嘴角溢出鮮血。
她一字一頓道:“我!宋初宜!就算是死!都不會認!今日念念出事!我要你!還有你們!陪葬!”
紀延不着痕跡蹙眉,眼底除了厭惡還有煩躁。
咚。
他轉身放下茶杯,周身空氣冷凝到了極致,壓得衆人呼吸遲鈍小心。
“滾。”
宋初宜抱着念念沖出大廳。
紀延鬆開手,掌心茶杯四分五裂,握不住的散落一地。
他點了一支煙,輕霧朦朧,掠過鏡片更看不清他的神色。
......
院中。
醫生給念念檢查後,說孩子受到了驚嚇,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宋初宜愧疚的替她掖好被子,轉身跪在了紀老夫人的輪椅前。
“奶奶,六年前,你給我留了一個反悔的機會,我後悔了,我要離婚。”
紀老夫人愣了愣:“初宜,你愛了紀延六年,真的要放棄嗎?”
“我不愛他了,愛他太痛了,我要愛我自己,愛愛我的人。”宋初宜堅定道。
“那孩子怎麼辦?晏晏是嫡重孫,紀家絕不可能讓你帶走,他從小體弱,你難道忍心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