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儲存櫃炸開的瞬間,碎片如子彈般四濺。
陸景行一把將沈清玥撲倒,玻璃碴擦着他的後背劃過。蘇影的刀已經出鞘,擋開飛向蘇婉的碎片。
櫃子裏,一具穿着清代服飾的幹屍直挺挺地立了起來。它的眼睛是兩個黑洞,但下頜在咔咔作響,仿佛要說什麼。
“先祖……屍變?”顧澤宇的聲音都變了調。
“不是屍變。”林硯迅速沖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是舅舅設置的自動喚醒程序。他把所有冷凍的蘇家先祖遺骸都改造成了‘守衛’——用長生方殘液維持基本活性,一旦感知到威脅就會啓動。”
第二個、第三個儲存櫃接連炸開。
更多的先祖遺骸站了起來,有男有女,服飾從清代到民國不等。它們動作僵硬,但目標明確——全部轉向實驗室中央,轉向蘇婉的方向。
“它們在感應血緣……”沈清玥被陸景行拉起,左臂的芯片燙得像烙鐵,“媽媽是最近的血親,它們被吸引了!”
蘇婉的身體正在劇烈變化。皮膚下的綠色脈絡如藤蔓蔓延,她的呼吸變得粗重,異色雙瞳時而清明時而渾濁。
“媽!”林硯想沖過去,被一具清代女屍攔住。女屍的手臂枯瘦如柴,但力道大得驚人,一揮就將林硯掃飛出去。
“它們的目標是媽媽體內的長生方能量。”林硯爬起來,嘴角滲血,“不完整的配方讓媽媽成了……能量源。先祖遺骸會本能的吞噬她,補全自身!”
蘇影已經和兩具遺骸纏鬥在一起。她的刀砍在幹屍身上發出金石之聲,這些遺骸的骨骼竟如鋼鐵般堅硬。
陸景行撿起顧澤宇掉落的槍,子彈打在遺骸頭部,只留下一個淺坑。
“沒用的!”顧澤宇躲在操作台後,“我爸的研究筆記提過,長生方處理過的遺骸會強化……該死,筆記被那小子拿走了!”
林硯確實趁機取回了那本筆記,快速翻到某一頁:“爸爸記載過應對方法——用純正蘇家嫡系的血,可以暫時壓制它們的活性!”
“嫡系血?”沈清玥按住左臂,“我的?”
“我們兩個的。”林硯割開自己的手掌,血是暗紅色的,但在燈光下隱隱泛着綠光,“我是實驗體,血裏有藥性。你是自然血脈,血裏有傳承。混合起來,也許有用。”
更多的儲存櫃在炸開。實驗室裏已經站起了十幾具遺骸,它們緩慢而堅定地向蘇婉圍攏。
蘇婉跪在地上,雙手抱頭,發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表面鼓起不規則的腫塊。
“來不及爭論了!”陸景行一把抓住沈清玥的手,“幫他!”
沈清玥咬破指尖,血珠滲出。林硯將自己的血滴上去,兩滴血在掌心交融,發出微弱的熒光。
“灑向它們!”林硯喊道。
沈清玥將混合的血珠甩向最近的遺骸。血滴落在清代男屍的臉上,瞬間如硫酸般腐蝕出滋滋白煙。男屍動作一頓,發出無聲的嘶吼,向後退了半步。
“有用!”蘇影見狀,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鏢——那是蘇家衛隊的傳統武器,鏢刃上刻着辟邪符文。
銅錢鏢沾上沈清玥掌心的混合血,射向遺骸。這次效果更明顯,被擊中的遺骸動作明顯遲緩。
“但我們的血不夠對付這麼多!”沈清玥看着還在不斷蘇醒的遺骸,少說還有二十幾個儲存櫃。
林硯的異色瞳急速轉動,他在思考。突然,他看向實驗室天花板——那裏有一個通風口,比之前顧澤宇想爬的那個大得多。
“上面是祠堂。”林硯說,“祠堂的祭壇下埋着蘇家真正的鎮宅之寶——初代家主留下的‘淨血玉’。那東西能淨化一切異常能量,包括長生方的副作用!”
“怎麼上去?”陸景行問。
“那個通風管道。”林硯指向上方,“但只能容一人通過。而且……”他看向沈清玥,“必須是嫡系血脈,淨血玉只認嫡系。”
蘇婉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她的後背撕裂開來,綠色的藤蔓狀組織破體而出,在空中瘋狂舞動。她的臉一半還是母親溫柔的輪廓,一半已經扭曲如怪物。
“媽媽……”沈清玥心如刀絞。
“快走!”蘇婉用最後一絲清明嘶喊,“趁我……還能控制……”
她轉身沖向遺骸群,用那些藤蔓纏住最近的幾具。遺骸啃咬她的身體,綠色的血液飛濺。
“不!”林硯想沖過去,被陸景行死死拉住。
“完成你該做的事!”陸景行將他推向通風口下方,“救你媽媽的方法只有拿到淨血玉!”
沈清玥已經踩着操作台爬上去,掀開通風口的格柵。管道垂直向上,內壁有生鏽的爬梯。
“姐姐,我跟你去。”林硯跟了上來。
“不,你留下。”沈清玥搖頭,“媽媽需要你看着,而且……”她看向下面還在苦戰的陸景行和蘇影,“他們需要幫手。”
她頓了頓,聲音很低:“如果我回不來……至少你活着。”
林硯的異色瞳裏閃過復雜的情緒,最終點了點頭。
通風管道裏彌漫着陳年的灰塵味。沈清玥咬着微型手電筒,手腳並用地向上爬。左臂的芯片持續發燙,但這次不是預警,而是在……導航。
每到一個岔路口,印記就會微微震動,提示正確的方向。她想起母親在芯片裏留下的信息:“三條路的最後一條,是回家的路。”
原來家在這裏。
爬了大約十分鍾,前方出現光亮。她推開頭頂的蓋板,爬了出去。
眼前是一個古老而莊嚴的祠堂。高高的梁柱,層層疊疊的牌位,中央的供桌上燃着長明燈。最顯眼的,是供桌後方的一尊白玉雕像——一個手持橄欖枝的鶴首人身的女子,那是蘇家傳說中的先祖。
淨血玉就在雕像雙手捧着的玉盤裏,一塊巴掌大小的血色玉石,內部仿佛有液體在流動。
沈清玥走向供桌。
腳下的青磚突然下陷。
機關啓動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祠堂的牆壁翻轉,露出無數孔洞,箭矢如暴雨般射出!
她本能地撲倒在地,箭矢擦着後背飛過。但更多的機關在啓動——地面開始傾斜,露出下方的尖刺;天花板落下鐵籠。
絕路。
沈清玥看向淨血玉,那塊玉石在長明燈的映照下泛着溫潤的光。她突然想起母親日記裏的一段話:
“回家不需要鑰匙,需要的是承認。”
承認什麼?
承認她是蘇家人?
她已經是了。
那還有什麼?
她看着自己的左臂,芯片的印記在發光。腦海中,母親最後的聲音浮現:
“玥玥,記住,蘇家的力量不是來自血脈,而是來自選擇。”
“選擇守護,而不是掠奪。”
“選擇愛,而不是恨。”
沈清玥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她不再躲避箭矢,而是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供桌。箭矢在她身周飛過,但沒有一支射中她。鐵籠在她頭頂懸停,沒有落下。
她走到雕像前,雙手捧起淨血玉。
玉石入手溫潤,內部的血色液體開始旋轉,形成一個漩渦。漩渦中心,浮現出一行古老的文字:
“以血爲誓,以心爲證。”
“汝爲何而來?”
沈清玥咬破舌尖,將血滴在玉石上。
“爲救母親,爲護弟弟,爲結束這場因貪婪而起的悲劇。”
淨血玉光芒大盛。
血色液體涌出玉石,順着她的手臂流向芯片印記。兩者融合的瞬間,沈清玥感到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入腦海——
不是蘇家的秘密檔案。
是記憶。
歷代蘇家家主的記憶。
她看到了初代家主如何發現長生方,如何因恐懼而封存;看到了外婆如何預知母親的悲劇卻無力阻止;看到了母親如何爲了守護她,甘願赴死。
最後,她看到了林慕白。
那個溫柔的男人在實驗室裏,抱着剛出生的她,輕聲說:
“清玥,爸爸不能陪你長大了。但爸爸給你留了禮物——不是長生,不是力量,是自由選擇的權力。”
“芯片的最終權限,不是打開任何門,而是……關閉。”
“關閉長生方,關閉詛咒,關閉蘇家背負了百年的枷鎖。”
沈清玥明白了。
淨血玉不是武器。
是鑰匙。
關閉一切的鑰匙。
她握緊玉石,轉身沖回通風口。
但就在她爬下去的前一秒,祠堂的陰影裏,一個身影緩緩走出。
是顧振濤。
他拄着拐杖,臉色蒼白但眼神銳利,顯然是從某個秘密通道進來的。
“我找了這塊玉二十年。”他盯着沈清玥手中的淨血玉,“現在,它是我的了。”
他的身後,四個全副武裝的保鏢舉起了槍。
槍口對準沈清玥。
也對着她手中的玉石。
顧振濤笑了:
“放下玉,或者我打碎它——你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