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貴賓室裏,沈清玥盯着手機屏幕上那五個字,指尖冰涼。
“小心你舅舅。”
發送時間是凌晨四點,正是蘇文軒手術結束後不久。她試圖回撥,電話已關機。詢問醫院,護士說蘇先生術後需要靜養,謝絕一切探視和通訊。
“可能是麻藥未退的胡話。”陸景行遞給她一杯熱茶,“也可能是警告。”
蘇影檢查完貴賓室的安全,低聲說:“少主,蘇文軒先生這二十八年行蹤成謎。他突然出現,時機太巧——正好在您婚禮鬧翻後,芯片激活前。”
沈清玥握緊茶杯。是啊,舅舅出現後,一切才真正推向高潮。是他引導她發現母親的秘密,是他提供顧家的罪證,也是他……在最後關頭被顧家抓住,成爲逼迫她現身的籌碼。
太順理成章了。
像一場編排好的戲。
登機提示音響起。
沈清玥起身,看向玻璃窗外即將起飛的航班。舷梯旁,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顧澤宇,戴着鴨舌帽和口罩,正低頭快速登機。
他真的要去祖宅。
“我們也該走了。”陸景行提起行李,“航班上我會安排人盯着他,但他很可能不是一個人。”
“顧振濤在警局,沈建國也被控制,顧澤宇還能靠誰?”沈清玥問。
蘇影沉默片刻:“蘇家內部,可能有叛徒。”
叛徒。
這個詞讓沈清玥想起銀行保險庫的陷阱。蘇家衛隊裏,真的所有人都忠誠嗎?
登機後,她的座位恰好能看見斜前方的顧澤宇。他正在看平板,屏幕上是一張古老建築的照片——飛檐翹角,青瓦白牆,正是她腦海中祖宅的樣子。
他從哪得到的照片?
空乘開始安全檢查時,顧澤宇突然起身向後走來。經過沈清玥座位時,他腳步微頓,壓低聲音說:
“你舅舅讓我帶句話。”
沈清玥渾身一僵。
“他說:‘遊戲規則變了,好戲在祖宅。’”顧澤宇扯了扯嘴角,“還有,謝謝你的坐標。”
他繼續向後走去,進了洗手間。
陸景行立刻起身跟過去,但洗手間顯示占用。等門再開時,出來的是個陌生老太太,顧澤宇不見了。
“他換了裝。”陸景行臉色難看,“航班中途不停,他還在飛機上,但不知道僞裝成了誰。”
飛行途中,沈清玥試圖理清線索。
假設蘇文軒是叛徒——他爲什麼叛變?爲了錢?爲了權?還是……爲了復仇?
他恨沈建國,恨顧家,這沒錯。但如果他恨到不惜利用自己的外甥女呢?
如果他想要的不是單純的復仇,而是更大的東西呢?
比如,蘇家完整的控制權。
飛機遇上氣流,輕微顛簸。蘇影突然按住耳機,臉色一變:“少主,地面傳來消息。蘇文軒先生一小時前辦理了出院手續,失蹤了。”
“什麼?”沈清玥坐直身體,“他的腿傷那麼重——”
“可能是僞裝的傷。”陸景行冷靜分析,“化工廠時我就覺得奇怪,顧振濤拷問他,但所有傷都在不致命的位置。現在看來,是苦肉計。”
爲了獲取她的信任。
爲了讓她毫不猶豫地前往祖宅。
氣流加劇,機長提示系好安全帶。沈清玥看向舷窗外翻涌的雲層,感到一陣眩暈。
如果舅舅是敵人,那母親留下的,到底是遺產還是陷阱?
“芯片還在你體內。”陸景行握住她的手,“不管蘇文軒想幹什麼,他需要你活着打開祖宅。我們還有主動權。”
“前提是,”蘇影補充,“芯片沒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權限。”
這句話點醒了沈清玥。
芯片激活時,她腦海中浮現了祖宅的地圖和守衛信息。但那只是數據庫的入口信息,芯片本身還有什麼功能?
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應左臂的印記。微熱,像脈搏跳動。更深層,似乎有某種……計數?
不是倒計時。
是計數。
她猛地睜眼:“芯片在記錄我的生理數據。心跳、血壓、甚至情緒波動。它在學習我。”
“然後呢?”陸景行問。
“然後……”沈清玥想起母親信中的話,“‘三條路’的第二條:‘若遇背叛,芯片可啓動自毀協議,清除所有數據。’”
自毀。
不是銷毀數據庫,是銷毀她這個宿主。
飛機降落在昆明機場時,已是傍晚。
沈清玥打開手機,收到三條信息。
第一條來自陌生號碼,只有一張照片:西雙版納曼聽村的村口石碑,旁邊站着蘇文軒。他拄着拐杖,但站姿挺直,完全不像腿傷嚴重的人。
第二條來自顧澤宇:“歡迎來到遊戲場。你舅舅讓我告訴你,他會在祖宅等你——帶着你母親真正的遺囑。”
第三條來自醫院,是陳姨清醒後的語音留言,聲音虛弱但清晰:
“小姐……你舅舅他……不是好人。當年你媽媽的死,他……他知道……他本來可以救她的……”
語音在此中斷,像是被人強行掛斷。
沈清玥站在原地,機場的人流從她身邊涌過,世界卻一片寂靜。
舅舅知道母親會死,卻沒有救她。
爲什麼?
陸景行和蘇影一左一右護着她往出口走。接機的車已經安排好,是蘇家衛隊在當地的人。
上車前,沈清玥最後看了一眼機場大屏。
航班信息滾動,她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今天從本市飛昆明的航班,除了他們這一班,還有更早的一班——凌晨五點起飛,正是蘇文軒失蹤的時間。
他比他們早到四小時。
足夠做很多準備了。
車子駛向曼聽村的路上,夜色漸濃。熱帶雨林的氣息透過車窗飄進來,潮溼而原始。
蘇影接到前方探路的隊員匯報,臉色越來越凝重。
“少主,祖宅外圍的守衛……全部被清除了。手法專業,是內行人幹的。”
“是蘇文軒的人?”陸景行問。
“不。”蘇影的聲音帶着寒意,“是我們自己的人。守衛隊長叛變了,帶着半數隊員投靠了蘇文軒。”
沈清玥看向窗外漆黑的雨林。
祖宅就在前方二十公裏處。
那裏有母親留下的數據庫,有蘇家百年的秘密,也有……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而她必須走進去。
因爲芯片的計數還在繼續。
蘇影突然轉頭,眼神復雜:“少主,芯片的自毀協議……有解除方法嗎?”
沈清玥沉默良久,輕聲說:
“有。需要另一個蘇家直系血脈的授權。”
“我母親已死,蘇文軒是旁系。”
“所以理論上,無人能解除。”
除非……
她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腦海。
母親懷了第二個孩子。
那個孩子,如果真的以某種形式“保存”下來……
會不會就是解除協議的關鍵?
車燈照亮前方道路,一塊木制路牌一閃而過:
“曼聽村,前方5公裏。”
“蘇家祖地,閒人勿入。”
路牌下方,用紅色油漆新噴了一行小字:
“歡迎回家,清玥。”
“遊戲,即將通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