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那一小袋紅薯幹，顧家二房總算暫時擺脫了餓死的危機。
李秀蘭把紅薯幹看得比命還重，用布袋子裝好，藏在了炕頭最裏面的一個破木箱裏，每天只取出一點點，混着野菜煮糊糊喝。
雖然還是吃不飽，但肚子裏有了東西，一家人的精神頭明顯好了許多。
顧綿綿的小臉也恢復了些肉感，不再是之前那種皮包骨頭的樣子。
但這遠遠不夠。
尤其是姐姐顧婷婷，常年臥病，身體本就虛弱，最需要的就是營養。光靠這點紅薯幹和野菜糊糊，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這天中午，一家人又圍着桌子喝糊糊。
顧綿綿用小勺子攪着碗裏清可見底的湯水，裏面飄着幾根蔫巴巴的野菜葉子。她偷偷觀察着姐姐，顧婷婷很懂事，小口小口地喝着，努力不讓父母擔心，但她蒼白的臉色和無神的眼睛，還是深深刺痛了顧綿綿的心。
再這樣下去不行。
必須吃點好的，必須吃肉！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在顧綿綿心裏扎了根。
在這個年代，肉是無比金貴的東西，普通人家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回。憑他們家現在的狀況，想吃肉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顧綿綿不是普通人。
她有空間，有專業知識，更有超出這個時代的眼光。
她知道，村後那座大山裏，藏着無數的寶貝。不說那些珍稀的植物，光是常見的草藥，只要年份足夠，就能在鎮上的赤腳醫生那裏換點錢。
有了錢，就能買肉了。
計劃通！
唯一的阻礙，就是她那個老實巴交，膽小怕事的爹，顧衛民。
村裏人都說後山危險，有野豬和狼，所以大家只敢在山腳下活動，撿點柴火，挖點野菜。讓顧衛民帶一個三歲半的奶娃娃進山，哪怕只是山腳，他都絕對不會同意。
必須想個辦法。
顧綿綿放下勺子，眨巴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正在發愁的顧衛民。
她邁開小短腿，跑到顧衛民身邊，伸出小手抱住他的腿，用最軟最甜的聲音撒嬌：“爹爹……”
顧衛民回過神，低下頭，看到腳邊粉雕玉琢的女兒，心頭一軟，臉上的愁雲也散了幾分，“怎麼了，綿綿？沒吃飽嗎？”
他下意識地以爲女兒又是餓了。
顧綿綿搖搖頭，仰着小臉，滿眼都是渴望：“爹，我想吃肉肉。”
“肉肉？”顧衛民愣住了，隨即臉上露出苦澀和愧疚。
他何嚐不想讓孩子們吃上肉，可他沒本事啊。
“傻孩子，咱們家哪有錢買肉吃。”他摸了摸顧綿綿的頭，聲音裏滿是無奈。
“我們可以自己找呀！”顧綿綿立刻接話。
“自己找？”顧衛民更懵了，“去哪找？”
“山裏呀！”顧綿綿指着窗外的方向，一臉天真地說，“我昨天又夢見山神爺爺了！”
又是山神爺爺！
顧衛民和正在收拾碗筷的李秀蘭渾身一震，齊刷刷地看向顧綿綿。
上次紅薯幹的事，已經在他們心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讓他們對女兒口中的“山神爺爺”又敬又畏。
“你……你又夢到啥了？”顧衛民的聲音都有點發緊。
顧綿綿看爹娘的反應，就知道有戲。她歪着小腦袋，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奶聲奶氣地說：“山神爺爺說，山腳下有好多寶貝呢！”
“寶貝？”
“嗯！”顧綿綿用力點頭，“有那種會發光的小草，山神爺爺說那個可以換錢錢。還有香香的蘑菇，吃了身體好！”
“發光的小草”是她臨時編出來吸引注意力的，指的是那些年份不錯的草藥，在她的感知裏，能量充沛的植物確實會散發着淡淡的光暈。而“香香的蘑菇”，更是山裏的常見物。
她知道，對顧衛民這種老實人，直接說草藥能賣錢，他可能會害怕被告發投機倒把。但換成“山神爺爺說的”，性質就完全變了，那是神仙的指點，是天賜的福氣。
果然，顧衛民的眼神開始閃爍，呼吸也急促起來。
李秀蘭也停下了手裏的活，緊張地看着女兒，“綿綿，你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山神爺爺還說，那些寶貝就在山腳下，我們走過去就能看見，一點都不危險！”顧綿綿拍着小胸脯保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真誠。
顧衛民陷入了劇烈的天人交戰。
一方面，是對大山的敬畏和恐懼，村裏關於山裏野獸傷人的傳聞不是假的。另一方面，是山神托夢帶來的巨大誘惑，上次的紅薯幹就是鐵證。
如果……如果真的能找到可以換錢的東西，那婷婷的藥費，家裏的嚼用，不就都有着落了嗎？
他看着小女兒充滿期待的眼神，又轉頭看了看炕上安靜躺着的大女兒，心裏的天平開始慢慢傾斜。
“可是……山裏太危險了。”他還是猶豫。
“不危險！”顧綿綿立刻反駁，“山神爺爺說了，他會保護我們的！而且我們不去深處，就在邊上轉轉，爹爹你陪着我，肯定沒事！”
她說着，又開始搖晃顧衛民的腿，“爹，我想讓姐姐吃肉肉，姐姐吃了肉肉，病病就能好得快了！”
這句話，成了壓垮顧衛民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啊，爲了婷婷。
他一個大男人，連孩子的病都治不好，連口肉都吃不上，還算什麼爹！
富貴險中求！山神爺爺給指了路，要是自己連這點膽子都沒有，那活該一輩子受窮！
想到這裏，顧衛民的眼神瞬間變得堅定。
他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去！綿綿說得對，我們去看看！”
李秀蘭被他嚇了一跳，擔憂道：“他爹，你真要去啊？太危險了，要不還是……”
“怕什麼！”顧衛民第一次拿出了一個男人該有的氣魄，他打斷了妻子的話，“有山神爺爺保佑，怕啥！我們就在山腳下，天黑前就回來。你在家照顧好婷婷，等我帶好東西回來！”
顧綿綿見狀，立刻歡呼起來：“爹爹最好了！有肉肉吃了！”
她的心裏也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把這頑固的老爹說動了。
說幹就幹。
顧衛民找出了那把用了多年的砍柴刀別在腰後，又背上一個破舊的背簍。他蹲下身，嚴肅地對顧綿綿說：“綿綿，到了山裏，你可千萬不能亂跑，一定要緊緊跟着爹，聽見沒有？”
“聽見了！”顧綿綿乖巧地點頭。
顧衛民不放心，又找了根繩子，一頭拴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頭拴在顧綿綿的手腕上，這才稍微安心了些。
李秀蘭站在門口，滿臉擔憂地看着父女倆，“你們……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顧衛民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牽着顧綿綿，大步朝着村後的山走去。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顧綿綿的小短腿倒騰得飛快，一點也不覺得累。她的心裏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這是他們家主動求變的第一步，是擺脫貧窮和飢餓的開始！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前方的大山裏，無數植物正在向她發出友好的呼喚。
那些在她眼中閃閃發光的“小草”，就是他們家的第一桶金，是姐姐碗裏那塊香噴噴的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