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沈家老宅的宴會廳燈火輝煌，觥籌交錯，匯聚了京城大半的權貴名流。這裏是沈氏帝國的中心，是沈老太太一言九鼎的領地，也是宋今禾這半年來最不願踏足的煉獄。
宋今禾挽着沈南風的手臂進場，臉上掛着無可挑剔的微笑，扮演着沈家體面的大少奶奶。
沈南風很快被一群生意夥伴圍住，將她晾在原地。
目光掃過，那些帶着探究、或憐憫、更多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嘲弄的視線齊刷刷的射向宋今禾的方向。
“喲，這不是我們沈家大少奶奶嘛？”一個尖利的女聲帶着誇張的笑意響起。
宋今禾認得她，她是沈南風的堂妹沈薇。
她端着香檳杯，眼神上下打量宋今禾身上這件半舊的禮服裙，“今兒可是奶奶的大日子，怎麼穿得這麼......樸素？宋家......哦不，瞧我這記性，”她掩着嘴，笑得花枝亂顫，“現在哪還有什麼宋家呀？是南風哥太忙，忘了給你置辦新衣了？”
周圍的低語和竊笑響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帶來一絲清醒的麻木。
宋今禾維持着嘴角的弧度，正要開口，沈南風的聲音插了進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敷衍：“薇薇，少說兩句。”
沈薇撇撇嘴，哼了一聲，扭着腰走了。
沈南風側頭看宋今禾，眉頭微蹙，語氣談不上關心，更像是某種警告：“別在意她，待會兒如煙過來，你......”
“南風哥哥！”一個清甜柔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帶着恰到好處的驚喜。
柳如煙來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極佳的粉白色孕婦裙，小腹微微隆起，臉上是精心描畫過的妝容，顯得楚楚可憐又光彩照人。
她自然地擠到宋今禾和沈南風中間，親昵地挽住沈南風的另一只胳膊，身體若有似無地靠向他，目光才轉向宋今禾，帶着一種勝利者俯視的、虛僞的歉意。
“今禾姐姐，你也來啦？真是不好意思，南風哥哥擔心我一個人不方便，一定要我過來給奶奶祝壽。”
她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附近幾個豎着耳朵的賓客聽清。
沈南風的手臂被她挽着，沒有抽開，只是對宋今禾使了個眼色，含義不言而喻：識大體，別鬧。
宋今禾端起侍者托盤裏的一杯清水，指尖冰涼。
主桌那邊傳來動靜，壽星沈老太太在主位落座了。
柳如煙立刻像只歡快的小鳥，拉着沈南風就往前湊，聲音清脆：“奶奶！如煙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她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包裝極其精美華貴的錦盒，打開，裏面是一枚水頭極足的翡翠壽桃，“知道您喜歡玉，特意托人尋了好久呢！”
沈老太太那張布滿威嚴褶子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拉着柳如煙的手連連點頭：“好孩子！好孩子！還是你有心！快坐下，快坐下，懷着身子呢，別累着。”
柳如煙順勢就在老太太身邊預留的、本該屬於宋今禾這個正牌孫媳婦的位置坐下了，沈南風自然地站在她椅子後面，微微俯身，姿態親昵地低聲說着什麼，逗得老太太笑容更深。
他們三人，祖孫和樂，其樂融融，仿佛一幅再和諧不過的畫卷。
而宋今禾，被徹底遺忘在角落，像一塊礙眼的背景板。
席間，珍饈美味流水般端上，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柳如煙儼然成了主角，被老太太和沈家幾個女眷簇擁着，話題不離她肚子裏的“沈家曾孫”。
是啊！
如果不是這只
宋今禾的名字偶爾被提及，總伴隨着“可惜”、“命薄”......”之類的嘆息，以及隨之而來的、更加露骨的打量。
“宋家那事兒，真是天塌地陷啊......”
“可不是麼，聽說還欠着銀行天文數字？”
“嘖嘖，也就南風心善，還肯留着她......”
“留着她？沒看如煙都登堂入室了？肚子裏那個才是正經的沈家血脈！她呀，也就占個名頭，等協議到期......”
宋今禾機械地動着筷子，食物在舌尖味同嚼蠟。
胃裏沉甸甸的，像是塞滿了冰冷的石頭。
忍耐，宋今禾在心裏默念，指甲掐着掌心，留下更深的月牙痕。
還有二十四個小時。
只要二十四小時。
距離協議到期還有二十四小時......
再忍忍，宋今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