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出院回家那天，是我七歲的生日。
我特意從衣櫃最裏面拿出珍藏的裙子。
是媽媽朋友的女兒不要的，袖口還有一點洗不掉的污漬。
但沒關系，這是我最好的裙子了。
下樓時，我心跳得有點快。
他們會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媽媽視線落在我身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花裏胡哨的，難看死了，快點去換了。”
“我一個知名設計師，你想丟人現眼也別拉上我！”
我小聲道：“今天是我生日......”
姐姐嗤笑出聲，“我每天訓練累得渾身散架，你覺得我有空記得你生日？”
爸爸從報紙後抬起眼，“怎麼，想要禮物？”
“你怎麼這樣虛榮，從小吃好穿好還不知足。”
可是哥哥的生日，他們去馬爾代夫度假。
姐姐的生日，爸媽送了她一套莊園。
我低下頭，默默地喝粥。
今天的粥鹹鹹的，原來是眼淚掉了進去。
他們都離開後，電話響了。
保姆陳姨遞給我，“你哥找你。”
我握着話筒，聲音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哥哥，你是想祝我生日快樂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傳來哥哥冷淡的嗓音，“告訴你姐姐，我從國外給她定制的滑冰鞋到了，提醒她試試。”
在哥哥那裏，我連一聲敷衍都不配得到。
整個上午在學校，我都有些恍惚。
同桌莉莉在炫耀周末要去哪裏過生日。
“我爸爸要帶我去迪士尼，媽媽給我親手做蛋糕。”
一個女生突然問道：
“暖暖，你生日是什麼時候呀？”
莉莉捂嘴笑道：“她肯定不過生日，她家人都懶得管她。”
周圍的哄笑聲把我淹沒。
我頭埋得更低，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放學時，陳姨來接我。
上車後，她偷偷塞給我一包水果糖。
“暖暖生日快樂。”
糖很甜。
是我今天收到的，唯一的禮物。
晚上，家裏突然熱鬧起來。
我聽見樓下傳來很多人的聲音。
有爸爸生意上的夥伴，媽媽設計圈的朋友哥哥的教授同學，還有姐姐的教練隊友。
餐桌上擺着一個巨大的三層蛋糕，奶油是粉色的。
原來他們是想給我個驚喜！
我心裏涌上一股暖流，開心地跑下樓。
媽媽卻嫌棄地看着我：
“誰讓你下來的？”
“今天是你姐姐奪冠的慶功宴，你你別出來添亂。”
和光鮮亮麗的他們比，我確實像個小醜。
“對不起。”
我小聲說，轉身要上樓。
可肩膀撞到了樓梯口的裝飾花瓶。
巨大的青瓷花瓶摔在地上，碎成無數片。
音樂停了，笑聲也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過來。
媽媽的臉變得鐵青，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我。
她正要開口，手機響了。
她接起來，臉上的怒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陳姨上前想扶我起來，“暖暖，你沒事吧？”
爸爸厲聲道：“不許管她，讓她自己收拾，闖了禍就要負責。”
我蹲下身撿地上的碎片。
瓷片很鋒利，我指尖被割破流血。
陳姨悄悄給我清洗傷口，貼上創可貼。
“暖暖，你是個好孩子。”
可是爲什麼，爸爸媽媽他們還是不喜歡我呢？
我蜷縮起來，對自己說：
林暖暖，生日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