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媽周嵐第二天就到了，雷厲風行。

她沒有大包小包，只拎着一個精致的行李箱，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米色風衣，氣場強大得讓整個客廳的空氣都凝固了。

王美娟正躺在沙發上哼哼唧唧，指揮着陳默給她喂水，表演着她的虛弱。

我媽進門，眼神都沒在她身上停留超過一秒。

她徑直走到我的房門口，敲了敲門。

我打開門，看到她，所有的堅強瞬間瓦解。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抱了抱我，然後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她仔細看了我蒼白的臉色，又看了我拼湊起來的病危通知書和一疊檢查報告。

半晌，她開口，聲音平靜卻帶着冰碴：“那個老虔婆，我來收拾。”

她走出房間時，王美娟還在那裏“哎喲，默兒，娘渴了”。

我媽走到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親家母，我女兒病重，需要靜養。從今天起，這個家，由我來照顧她。”

王美娟被我媽的氣場震懾住了，一時忘了呻吟。

“你是誰啊？”

“我是安安的媽。”周嵐淡淡地說，“也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她媽。”

她轉頭，對着一臉錯愕的陳默，開始發號施令。

“女婿，去，把主臥徹底消毒通風，病人需要最好的環境。”

陳默愣愣地點頭，立刻去辦了。

我媽放下行李箱，卷起袖子就進了廚房。

她做的全是適合我病體的營養餐，清淡、精致，分量精準到克，一碗不多，一碗不少。

開飯時，王美娟看着我面前那碗精心熬制的鴿子湯，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清粥小菜，不樂意了。

“哎，親家母，我這身子也虛得很，也想喝點湯補補。”

我媽頭也不抬地給她盛了一碗白粥。

“這是醫囑。”她言簡意賅，“安安的餐食是醫生定的，不能亂。您要是也想吃，可以，先把您的病歷和醫囑拿來給我看看。”

一句話，直接把王美娟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她張了張嘴，想說自己是心病，但在我媽那洞察一切的銳利眼神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第一回合，王美娟在我媽強大的氣場和無懈可擊的邏輯面前，完敗。

她第一次發現，在這個家裏，她的眼淚和呻吟，不好使了。

晚上，我媽直接搬進了我的房間，睡在旁邊的沙發床上。

她說：“病人夜裏需要人照顧。”

我躺在床上，聽着身邊母親平穩的呼吸聲，這是三年來，我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我知道，我的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