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卵孵出的第五天,王家村的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李老栓最早發現不對勁。他蹲在蠶匾前,手裏捏着片鮮嫩的桑葉,看着匾裏那些剛蛻過第一次皮的幼蠶,臉色白得像張紙。這些從錢六那裏買來的蠶寶寶,本該是灰白色的,如今卻透着股詭異的青黑色,爬過的地方,桑葉上會留下細細的黑痕,像被潑了墨。
“這……這是咋了?”他顫巍巍地叫來了鄰居,“你們看錢六這蠶種,咋越長越不對勁?”
鄰居們圍過來一看,頓時炸開了鍋。有人家的蠶已經開始互相撕咬,細小的軀體纏在一起,啃得對方流出綠色的汁液;還有的蠶匾裏浮着一層黏糊糊的白膜,幼蠶被裹在裏面,只露出半截身子,一動不動,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我的娘啊!這哪是蠶,是毒蟲吧!”有人尖叫起來,手裏的桑葉“啪”地掉在地上。
消息很快傳到沈硯秋耳朵裏。他趕到李老栓家時,正撞見錢六帶着夥計往馬車上搬箱子,顯然是想溜。
“錢掌櫃這是要去哪?”沈硯秋攔住馬車,目光掃過那些慌亂的蠶農,“你的蠶種出了問題,就想這麼走了?”
錢六臉色煞白,卻還強撐着嘴硬:“胡說!定是他們不會養,用了髒桑葉才把蠶養壞了!與我無關!”
“是嗎?”沈硯秋彎腰從蠶匾裏拈起一只青黑色的幼蠶,那蠶竟猛地張口咬了他一口,雖沒咬破皮膚,卻留下個黑印。“普通幼蠶無毒,更不會主動攻擊人。錢掌櫃,你這蠶種,到底是從哪來的?”
這時,李老栓抱着一個蠶匾沖了出來,聲音都在發抖:“沈少爺你看!它們……它們在吃蠶匾!”
衆人低頭看去,只見那些青黑色的幼蠶正瘋狂啃噬着竹制的蠶匾邊緣,木頭碎屑簌簌落下,而它們的身體,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原本只有米粒大,此刻已長得像指甲蓋,身上還冒出了細細的尖刺。
“是異種!”有年長的蠶農驚呼,“我小時候聽老輩說過,有種邪蠶專吃草木甚至木頭,一旦成繭,能孵出吃人的蛾子!”
錢六嚇得腿一軟,差點從馬車上摔下來:“不……不是我弄來的!是個穿黑袍的人賣給我的,他說這是‘速生蠶’,能賺大錢……我不知……我不知道是這東西啊!”
沈硯秋沒理他,轉身對蠶農們喝道:“快!把所有錢六的蠶匾搬到空地上,用煤油燒!這東西不能留!”
蠶農們如夢初醒,連忙動手。火點起來的時候,青黑色的幼蠶在火中發出滋滋的怪響,冒出刺鼻的黑煙,那味道像燒着了頭發,嗆得人睜不開眼。沈硯秋站在火堆旁,看着那些扭曲掙扎的身影,突然注意到有幾只沒被燒死的,竟鑽進了泥土裏,消失不見。
他眉頭緊鎖,心裏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這絕不是普通的異種蠶,背後定然有人在搗鬼。
錢六被憤怒的蠶農們按住,打得鼻青臉腫,哭嚎着求饒。沈硯秋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望着那些鑽進泥土的蠶影消失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的玉佩——那是母親留下的遺物,據說能驅邪避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