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贏下第一輪後，並沒有引起太多波瀾。大多數人覺得只是對手太弱——張猛那種只會蠻幹的狂暴化，在真正的強者面前確實不夠看。
但接下來的幾輪，情況開始變化。
第二輪，林衍的對手是個C級【藤蔓操控】。比賽開始，整個擂台瞬間被粗壯的藤蔓覆蓋，對手藏在綠色叢林裏，用藤蔓遠程攻擊、纏繞、甚至噴射毒刺。
很棘手的控場型打法。
林衍的應對很簡單：他打印了一瓶“植物生長抑制劑”——不是真的化學藥劑，是他根據植物細胞結構反向設計的靈能幹擾劑。藤蔓接觸抑制劑後，細胞分裂速度驟降，變得脆弱易碎。
然後他打印了一把長柄鐮刀，三分鍾內清空了擂台。
第三輪，對手是B級【水流操控】，能制造高壓水刀、水牢、甚至水龍卷。水在擂台上來回沖刷，林衍幾乎無處落腳。
他的對策更精妙：打印了一包“超吸水聚合物顆粒”。顆粒遇水膨脹三百倍，將擂台上的水全部吸幹，變成凝膠狀固體。水流操控者失去媒介，異能威力大減。
“還能這樣？！”觀衆席一片譁然。
三輪過後，林衍的名字開始被頻繁提及。一個F級，連勝三個C級B級，而且贏得越來越輕鬆，這已經不能用運氣解釋了。
“他的異能好像……什麼都能打印？”
“不只是打印東西，是打印‘解決方案’。”
“你們發現沒，他每次用的方法都不一樣。”
第四輪抽籤時，林衍感到了真正的壓力。
對手：趙磐，B級【岩石掌控】，去年大比第六名。
當對戰表在大屏幕上顯示出來時，整個觀衆席都沸騰了。
“趙磐！那個岩甲怪！”
“林衍這下完了，岩甲最克制造物系。”
“是啊，你打印什麼武器，能打穿半米厚的岩石？”
趙峰和李墨臉色發白。他們研究過趙磐的資料：這人雖然只是B級，但專精防御，岩甲硬度堪比靈能坦克。去年大比，他靠拖時間硬生生耗贏了三個攻擊型B級。
“林衍，要不……戰術性認輸？”趙峰小聲說，“保存體力，後面還有團隊賽。”
林衍看着大屏幕上趙磐的名字，搖了搖頭。
“不，這場要打。”
“可你怎麼破防？岩甲太厚了，就算用腐蝕劑，也需要時間……”
“我不打算腐蝕。”林衍站起身，走向準備區，“我要讓它自己碎掉。”
擂台上，趙磐已經等在那裏了。這是個身材敦實的少年，皮膚泛着岩石般的青灰色。看到林衍上來，他咧嘴一笑。
“聽說你很會玩小把戲。”趙磐的聲音低沉，“但在絕對防御面前，什麼把戲都沒用。”
林衍沒說話，只是活動了一下手腕。
裁判宣布開始。
趙磐第一時間激活異能。岩石從他皮膚下涌出，迅速覆蓋全身，形成一套完整的重甲。岩甲厚度超過三十厘米，關節處有可活動的石質連接，眼睛位置留了細縫——典型的攻防一體設計。
他邁開腳步，像一台人形坦克走向林衍。每一步都讓擂台震顫。
觀衆屏住呼吸。
林衍沒動。他站在原地，眼睛盯着趙磐的岩甲，瞳孔深處有淡金色的光流轉。
結構視覺全開。
在他的感知中，岩甲不再是整體，而是一個由無數岩石晶體堆疊而成的結構。他能看到晶體之間的連接縫隙，能看到靈力在岩甲內部的流動路徑，能看到趙磐維持岩甲時哪些部位能量消耗最大……
他看到了“呼吸”。
岩石也有呼吸。每一次靈力注入，岩甲都會微微膨脹；每一次腳步落地，應力都會沿着特定路徑傳導；甚至趙磐每一次呼吸，岩甲的厚度都會發生極其微小的變化。
三秒後，林衍動了。
他沒有後退，反而向前沖去。
這個舉動讓所有人驚愕。一個F級，沖向B級防御系？找死嗎？
趙磐也愣了一下，但隨即獰笑，揮拳迎擊。覆蓋着岩石的拳頭像攻城錘般砸來——
林衍在最後一刻側身，不是完全躲開，而是讓拳頭擦着肩膀劃過。同時，他的右手按在了趙磐的左臂岩甲上。
不是攻擊，是……感受。
光點從掌心滲入岩甲，像無數微小的傳感器，測量着岩石的密度、硬度、彈性模量、振動頻率……
一擊不中，趙磐立刻變招，左臂橫掃。林衍矮身，左手按在他腰部岩甲上。
再感受。
就這樣，林衍像一只靈巧的蝴蝶，在趙磐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穿梭。每次擦身而過，都會在岩甲不同位置留下光點。
他在收集數據。
趙磐很快發現了異常。林衍根本不攻擊，只是在觸摸他的岩甲。這讓他感到羞辱——這F級在戲耍他？
“你找死！”趙磐怒吼，全身岩甲驟然加厚，雙臂膨脹一倍，雙拳同時砸下。
這是他的殺招“岩王雙錘”，去年用這招直接砸暈了一個B級力量系。
但林衍等的就是這個瞬間。
當趙磐全力攻擊時，他的防御會出現短暫的失衡——爲了給雙臂提供足夠能量，其他部位的岩甲會稍微變薄。
而林衍，已經收集夠了數據。
在雙錘砸下的瞬間，他沒有躲，而是雙手抬起，在身前打印出一個結構——
不是盾牌，不是牆壁。
是一個……擴音器。
或者說，一個“共振放大器”。
結構很簡單：一個喇叭狀的金屬筒，內部有復雜的螺旋腔體。林衍將最後一絲靈力注入，激活了提前打印在內部的微型振動器。
振動器發出一種特定的低頻聲波。
這個頻率，是林衍用剛才收集的數據計算出來的——岩甲固有振動頻率的十分之一。
爲什麼是十分之一？
因爲當兩個物體的振動頻率成整數倍關系時，會產生“諧波共振”。而十分之一頻率的諧波，能穿透岩甲，直接作用於內部的人體。
“嗡——！”
低沉、綿長、穿透力極強的聲波擴散開來。
觀衆席離得遠，只感覺到一陣胸悶。但擂台上的趙磐，臉色瞬間變了。
他感覺到岩甲在震動。不，不是岩甲，是他自己——他的內髒、骨骼、血液，都在隨着那個聲波一起震動！
岩甲擋住了物理攻擊，但擋不住聲波。
尤其是經過精心計算的、針對人體器官固有頻率的聲波。
趙磐的雙錘停在半空，整個人僵在那裏。他想繼續攻擊，但手臂不聽使喚；他想維持岩甲，但靈力開始紊亂。
岩甲表面，出現了細密的裂紋。
不是從外部被打破的，是從內部被“震”裂的。
“不……不可能……”趙磐嘶吼，試圖重新凝聚岩甲。但每凝聚一分，就被聲波震碎一分。
林衍沒有給他機會。
他收起擴音器，向前踏出一步。這次不再是閃避，是正面沖鋒。
《伏虎勁》第四式，伏虎背——用肩背沖撞。
在即將撞上的瞬間，林衍的肩部瞬間打印出一層復合裝甲：外層是硬質合金，中間是蜂窩緩沖層，內層是靈能傳導膜。
“轟！”
他撞在了趙磐胸口——岩甲最厚的地方。
但這一撞的時機太精準了。剛好在趙磐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瞬間，剛好在岩甲因爲內部震動而結構最脆弱的瞬間。
“咔嚓——！”
清晰的碎裂聲傳遍全場。
趙磐胸口的岩甲，裂開了一個拳頭大的洞。不是龜裂，是徹底崩碎，露出了下面的戰鬥服。
林衍的肩撞去勢不減，結結實實撞在趙磐胸口。
“噗！”
趙磐噴出一口血，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摔在擂台邊緣。岩甲如雪崩般從他身上剝落，化作碎石散落一地。
他想爬起來，但內髒受創，一時使不上力。
裁判開始讀秒。
“……五、四、三……”
趙磐掙扎着，一只手撐地，另一只手還試圖凝聚岩石。但岩甲只覆蓋到手腕，就潰散了。
“……二、一！比賽結束！林衍勝！”
寂靜。
長達五秒的死寂。
然後，全場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驚呼。
“贏了？真贏了？！”
“他把趙磐的岩甲……打碎了？！”
“那是什麼招？聲波？爲什麼聲波能破岩甲？”
“不只是聲波，你們沒看見嗎？他先用聲波震鬆結構，再用肩撞……時機把握得太準了！”
擂台上，林衍喘着粗氣。剛才那套組合消耗巨大，精神力只剩三成不到。但他站得很直。
趙磐被醫療隊抬下去時，轉頭看了林衍一眼，眼神復雜——有憤怒，有不甘，但也有一絲……敬畏。
“你……怎麼做到的？”他問。
“你的岩甲很強，”林衍說，“但太追求‘硬’了。硬的東西，都怕震。”
趙磐沉默，被抬走了。
林衍走下擂台時，迎接他的是完全不同的目光。如果說之前是好奇和懷疑，現在就是震驚和……忌憚。
一個能破開B級防御系岩甲的人，哪怕他只是F級，也不再是能被輕視的對象。
在選手通道裏，林衍遇到了沈清瑤。
她剛結束自己的比賽——又是一招解決，對手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
兩人擦肩而過時，沈清瑤腳步頓了頓。
“聲波破甲，”她說，“思路不錯。”
林衍點頭：“謝謝。”
“但下次，對我沒用。”沈清瑤繼續向前走，“雷霆的速度，不會給你收集數據的時間。”
她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盡頭。
林衍握了握拳。他知道沈清瑤說得對。剛才那套戰術，需要時間收集數據、計算頻率、制造共振器……面對真正的速度型強者，這些前置步驟太奢侈了。
得想新辦法。
第五輪，林衍的對手主動認輸了——那是個C級輔助系，看完林衍破甲的戰鬥後，明智地選擇了保存實力。
第六輪，對手是個B級【火焰噴射】。這次林衍的應對更簡單：打印了一套隔熱服，表面塗着高效阻燃塗層。火焰噴來，他直接穿過去，一拳打在對手臉上。
“還能這樣打？！”觀衆席又炸了。
“他好像在……見招拆招？”
“每個對手的弱點，他都能立刻找到針對方案。”
“這已經不是異能強不強的問題了，這是腦子好不好使的問題。”
第六輪結束後，單人賽的十六強產生。林衍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是唯一的F級。
大屏幕顯示下一輪的對手：陳浩。
看到這個配對，全場又是一陣騷動。
宿敵對決，總是最吸引眼球的。更何況這兩個人從入學就有矛盾，特訓營裏也互相看不順眼。
趙峰和李墨緊張得要命。陳浩的岩化皮膚雖然不像趙磐那麼誇張，但更靈活，而且配合家傳的《岩王拳》，攻防一體，幾乎沒有短板。
“林衍，這場不好打。”李墨快速分析，“陳浩看過你和趙磐的戰鬥，肯定會對聲波攻擊有防備。而且他的岩化是全身覆蓋，沒有趙磐那種關節弱點……”
“我知道。”林衍閉上眼睛。
他在回想特訓營裏和陳浩的交手，回想陳浩的每一個動作習慣，每一招發力特點，每一次異能激活時的征兆……
然後他睜開眼睛：“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
“他不是喜歡硬碰硬嗎？”林衍活動着手腕，“那就跟他硬碰硬。”
“可你的力量……”
“力量不夠，結構來補。”
林衍走向擂台。他能感覺到陳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扎在他背上。
擂台上，陳浩已經等在那裏了。他沒有穿戰鬥服，而是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壯的肌肉。皮膚表面，青灰色的岩石紋理時隱時現。
“林衍，”陳浩咧嘴笑，“終於等到你了。”
林衍沒說話，只是擺出《伏虎勁》的起手式。
裁判宣布開始。
陳浩第一時間激活岩化，但不是全身覆蓋——他選擇了局部岩化：雙拳、雙臂、胸口。這樣既能保證防御，又不失靈活性。
他邁步向前，步法沉穩，像一堵移動的牆。
林衍也動了。
不是閃避，是正面迎擊！
這個舉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陳浩。一個F級，要和B級強化系正面硬剛？
陳浩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右拳全力轟出。岩石包裹的拳頭帶着破空聲，威力比張猛的狂暴拳至少強三倍。
林衍同樣出拳。
但在雙拳即將碰撞的瞬間，他的拳峰表面，淡金色的光點瞬間匯聚——
打印！
不是整個拳套，只是拳峰位置的局部強化：一層0.1毫米厚的混沌合金鍍層，表面布滿了微米級的凸起結構。
這些凸起不是裝飾，是“應力集中器”。當兩個硬物碰撞時，接觸點越小，壓強越大。這些微凸起就像無數根微型撞針，能把沖擊力集中到針尖大小的一點。
“砰！”
沉悶的撞擊聲。
林衍被震得後退三步，右拳劇痛——即使有混沌合金強化，力量差距還是太大了。
但陳浩也不好受。他感覺自己的拳頭像是砸在了一排釘子上，岩化皮膚表面出現了十幾個細小的白點——那是被應力集中器刺出的痕跡。
“再來！”陳浩怒吼，左拳跟上。
林衍再次硬接。
“砰！砰！砰！”
連續三次對拳。每次林衍都被震退，拳頭越來越痛，虎口開裂，鮮血順着指縫流下。
觀衆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呆了——這F級瘋了？這樣硬拼，他的手會廢掉的！
第四次對拳後，林衍的右拳已經血肉模糊。但他笑了。
因爲陳浩的右拳，岩化皮膚上也布滿了細密的裂紋——不是被打破的，是被“震”裂的。
林衍用的戰術很簡單：以傷換傷。
他用混沌合金鍍層的微型凸起，每次對拳都在陳浩的岩化皮膚上制造微小損傷。這些損傷單個不起眼，但累積起來，就會形成結構疲勞。
就像用錘子反復敲打一塊石頭，每次只敲下一點碎屑，但敲上幾十次幾百次，石頭就會裂開。
“你的拳頭……還能撐幾次？”陳浩看着林衍流血的手，冷笑。
林衍沒回答，只是抬起左手：“這只還沒用。”
陳浩臉色一變。他明白了林衍的意圖——輪流用雙手對拳，分散傷害，而他只有一雙岩化拳頭。
第五次對拳。
林衍換左手。同樣的戰術，同樣的微凸起鍍層。
“砰！”
左手也流血了。
但陳浩右拳的裂紋，蔓延到了小臂。
“瘋子……”陳浩咬牙，第一次感到了恐懼。這個F級，真的打算用一雙血肉之拳，硬生生砸碎他的岩化？
第六次。
第七次。
第八次……
當第九次對拳時，陳浩的右前臂，岩化皮膚徹底崩碎，露出了下面正常的皮膚。
“就是現在！”
林衍沒有給他修復的機會。在陳浩岩化崩碎的瞬間，林衍突然變招——
不再是直拳對轟，而是矮身突進，貼近陳浩內側。
右手抬起，不是拳，是指。
食指和中指並攏，指尖瞬間打印出一根三厘米長的金屬刺——不是混沌合金，是普通的硬化鋼，但尖端經過特殊處理，鋒利無比。
《伏虎勁》第二式，伏虎指——專攻穴位，以點破面。
金屬刺精準刺入陳浩右前臂裸露的位置，那裏有一條主要經脈。
“呃啊！”陳浩慘叫，右臂瞬間麻痹。
岩化異能需要靈力在經脈中循環，經脈被封，岩化自動解除。
林衍沒有停。左手跟上，一掌拍在陳浩胸口——沒有岩化防護的胸口。
《伏虎勁》第一式，伏虎掌——力量穿透，直擊內髒。
“噗！”
陳浩噴出一口血，倒飛出去，摔在擂台邊緣。他想爬起來，但右臂麻痹，胸口劇痛，一時動彈不得。
裁判讀秒。
陳浩死死盯着林衍，眼神裏有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茫然。
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輸。
明明力量更強，防御更厚，異能評級更高……
爲什麼？
“……三、二、一！比賽結束！林衍勝！”
掌聲再次響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熱烈。
因爲這一場，所有人都看懂了——林衍沒有取巧，沒有花招，就是硬碰硬，用一雙血肉之拳，硬生生砸碎了B級岩化的防御。
這是一種更原始、更直接、更震撼的勝利。
林衍走下擂台時，雙手已經不成樣子。血肉模糊，指骨可能都有骨裂。
醫療隊的治愈系異能者立刻上來治療。柔和的綠光籠罩雙手，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但林衍知道，真正的傷不在手上，在心裏——剛才那種以傷換傷的打法，太冒險了。如果陳浩再堅持兩拳，先倒下的可能是自己。
“下次不能這麼打了。”他對自己說。
但這一戰的效果是顯著的。
從這天起，學院裏開始流傳一個新的稱號——
破甲師。
專破各種防御，專治各種不服的破甲師。
而林衍，這個曾經被所有人恥笑的F級，正式躋身全院頂尖強者的行列。
單人賽八強，他是其中之一。
而大比，才剛過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