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巨大的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瞬間沖垮了剛剛的狂喜。
“林陽同志，我叫張通，縣府辦人事科的。”
那個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聲音平穩，打破了林陽的失神。
林陽猛地回過神來。
不行，不能露怯！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堆起一個無比熱情，又帶着幾分受寵若驚的笑容。
“哎呀！張科長！您好您好！這種小事，打個電話就行了，怎麼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他一邊說，一邊手忙腳亂地從屋裏摸出煙，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張通擺了擺手，沒有接煙，表情依舊嚴肅。
“這是柳縣長的意思，她讓我親自把調令送到你手上。”
柳縣長？
林陽將煙收回，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蘇晴那邊，肯定是出了岔子！
不過，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
“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收拾東西。”
張通看了一眼手表，“車就在外面等着。”
說完，他便轉身走到院子裏，背着手，不再多言。
林陽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他手腳麻利地把自己的幾件破衣服，連同那套蘇晴買的嶄新西裝，一股腦地塞進一個蛇皮袋裏。那個裝着他全部家當的鐵皮櫃，也被他“哐當”一聲鎖好。
就在這時。
“吱呀——”
衛生室那扇破舊的門，又被推開了。
是白小潔。
當她看到院子裏那輛黑色的桑塔納，看到那個氣質不凡的張通，再看到正在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林陽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這是要走？”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陽停下動作，看着她，心裏忽然有些五味雜陳。
他點了點頭。
“嗯，工作調動。”
白小潔的目光，落在他那張藏不住興奮和激動的臉上，眼神黯淡了下去。
她忽然明白了。
原來，那天晚上他那麼開心，又是豬頭肉又是啤酒的，不是因爲睡了哪個女人。
而是因爲，他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一股莫名的失落，像潮水般涌上心頭。
但她還是強行擠出一個笑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只是眼底深處，卻沒了往日的光彩。
“那……恭喜你了。”
“謝謝白姐，對了，您找我有事？”
“孩子說那山楂幹挺好吃，我再來買點……”
“還剩半盒，全給你了。”
林陽連盒子一起遞給她，拎起蛇皮袋，和白小潔告別，“姐……我走了。”
“再見。”
白小潔就那麼站在院子中央，看着他上了車，看着那輛黑色的轎車揚起一陣塵土，然後消失在村口。
……
車裏，氣氛壓抑。
張通一言不發地開着車，林陽坐在副駕駛，腦子飛速運轉。
柳縣長……
這到底是誰？
蘇晴把自己給賣了？還是說，這其中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變故？
縣長的司機，這個位置，聽起來只是個開車的，但林陽心裏清楚，這比衛生局那個清閒科員的位置，不知道要重要多少倍！
這是縣長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
是福是禍，現在還不好說。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絕對是他林陽一步登天的機會！
管他前面是龍潭還是虎穴，老子今天，闖定了！
一個多小時後，桑塔納緩緩駛入了縣城，最終停在了一棟氣派的灰色大樓前。
清風縣人民政府。
林陽看着那幾個燙金大字，心髒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從今天起，他就要在這裏工作了！
再也不是那個在窮山溝裏，靠着周旋於幾個女人之間才能往上爬的小小衛生員了！
“走吧。”
張通停好車，領着林陽走進大樓。
走廊裏，來來往往都是穿着幹部服，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員。他們看到張通，都會客氣地點頭示意。
林陽跟在後面，大氣都不敢喘。
最終，張通在一扇厚重的紅木門前停了下來。
門上掛着一塊簡潔的黃銅牌子。
【縣長辦公室】
張通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篤，篤。”
門裏，傳來一道清脆又帶着幾分威嚴的女聲。
“進。”
是個女的！
新縣長，真的是個女的！
林陽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張通推開門，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陽硬着頭皮，邁步走了進去。
辦公室很大，裝修簡約而大氣。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後，坐着一個女人。
當林陽看清那個女人的臉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
是她！
就是那個在商場被自己救了的，美得不像話的女人！
林陽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脫口而出：
“是你？”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不對！
雖然長得有九分相似，但氣質完全不同！
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也美得驚心動魄，但眉宇間卻多了一股英氣和不容置喙的威嚴。
她的眼神，銳利，沉靜，像是能洞穿人心。
如果說商場那個女孩是雪山之巔的一株清蓮。
那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一朵帶刺的，開在權力頂峰的鏗鏘玫瑰！
女人抬起頭，看着林陽震驚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你就是林陽吧。”
她的聲音，和剛才門外聽到的，一模一樣。
“我叫柳緋月。”
她頓了頓，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林陽的心上。
“你在商場救的，是我妹妹，柳聞煙。”
轟！
林陽的腦子，徹底炸了。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怪不得調令來得這麼突然，怪不得是縣長親自下令！
原來自己救的，是新任縣長的親妹妹！
這是天大的機緣！
一股狂喜，瞬間淹沒了林陽。他激動得臉都紅了，連忙向前一步，就要表忠心，說一些感激涕零的話。
“柳縣長，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我……”
“坐。”
柳緋月抬了抬手，打斷了他。
她的表情，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平靜，公事公辦。
“我查過你的履歷，省醫科大的高材生，專業能力很強。”
她的目光，在林陽身上掃過，像是在審視一件工具。
“你救了我妹妹，這是私事，我很感激。但是……”
她指了指辦公室，“我這個人，向來公私分明，能不能留下來，要看你的能力。”
林陽心頭一凜，剛剛上頭的狂喜，瞬間冷卻下來。
這個女人，不好對付！
“前任縣長的事，你應該聽說了。”
柳緋月的聲音很平淡，“我剛到清風縣，兩眼一抹黑，身邊……沒有自己人。”
林陽的心，又一次狂跳起來！
他聽懂了！
前任縣長因爲貪腐被抓，整個清風縣的官場，現在就是一潭渾水。
柳緋月這個新來的空降兵，舉目無親，她需要培養自己的心腹！
而自己，就是她選中的第一個人！
縣長司機這個位置，看似卑微，實則一步登天！
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機遇！
林陽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知道，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一次賭博！
賭贏了，平步青雲！
賭輸了，萬劫不復！
他猛地抬起頭，迎着柳緋月審視的目光，腰杆挺得筆直，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我明白了，柳縣長。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柳緋月看着他，眼神裏閃過一絲贊許。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串嶄新的車鑰匙，推到桌子邊上。
“奧迪A6，以後歸你管。”
“熟悉車，熟悉清風縣的每一條路，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
“張科長會安排你的住處，下午六點，準時來接我。”
“是，縣長！”
林陽拿起那串沉甸甸的鑰匙，感覺自己握住的是整個未來。
他轉身，正要離開。
“林陽。”
柳緋月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
只見柳緋月靠在椅背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雙銳利的鳳眼裏，帶着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探究。
“我妹妹說，你當時，拒絕給她留聯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