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寒風像刀子呼呼的刮着。
刺得人耳尖劇痛。
含香院的門忽然打開,四名婆子氣勢洶洶沖出來立在門口,管事崔嬤嬤裹着厚實的棉襖,頭上戴着金簪,扭着滾圓的腰走到門口中間位置。
先是得意洋洋的瞪了沈若寒一眼,然後又昂着下巴高聲吩咐。
“這院門可得給我看緊了,別說是不認識的人,就是一條狗,都別給我放進來。”
“是。”
婆子們整齊、高聲。
完了還齊齊嘲諷的瞪了沈若寒一眼。
一個凶星。
還敢回來,要不是她們小姐,這沈府啊,說不定要完。
雪繼續譁譁的落着,那纖瘦的身影越發顯得孤獨,風揚起她的青絲和發帶,令世間閃過一道流光。
沈若寒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紅唇綻出的冰冷笑意,噙着淡淡的殺氣。
虎落平陽。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沒有人看到。
那一片一片落進她手心的雪花,並沒有融化,而是瞬間結成了薄薄的冰塊。
她從脖子上取出手指頭長短的笛子,放在嘴邊輕輕一吹。
不過片刻的功夫。
幾十道身影就翻牆而入,迅速出現在她的身後。
崔嬤嬤被這麼多的強壯男子嚇得心慌意亂,推着婆子趕緊去報信。
沈若寒蹙眉。
“攔下!”
大刀唰的抽出來。
方才還凶狠的婆子,這會子嚇得一屁股就坐到了雪地裏,瑟瑟發抖。
崔嬤嬤飛快返回院子,急忙關緊了大門,這才捂着心口叫囂。
“你們這是強盜行爲,我可以報官,侯爺要是知道了,也絕對饒不了你。”
徐昔先前趴在牆頭上,早就看到了裏面發生的一切。
已經氣到整個人要爆炸了。
這些年。
他們北城軍把沈若寒奉若神明般的存在,可回到了京城,一個低賤下人,都能羞辱到她的頭上。
他目光凶戾,大步上前,一腳就把院門踢得四處飛賤。
伸手一把捏住崔嬤嬤的脖頸,狠狠一扭。
就聽到咔嚓一聲。
崔嬤嬤再沒了聲響,被扔到了一旁。
其她的丫鬟婆子嚇得一個個撲通全都跪在了地上,磕頭直喊。
“二小姐饒命,奴婢也只是聽命行事,奴婢也沒有辦法呀。”
這一地。
就跪了十四個人。
沈若寒氣笑了。
不過是一個養女,光前院就有十四個人侍候,加上後院,那不得二三十個人?
就是宮裏的公主殿下,也未必有這種待遇。
這是把沈悠然當菩薩一樣的供着!
合着她在戰場上奮勇殺敵,驅趕敵人的時候,她們則把沈悠然捧在手心,敬着愛着疼着。
兩個院子並成一個院子,處處精致不說,就連下人都穿戴得極好。
兩相比較。
自己當真是沒法看呢。
沈若寒指着右邊的院落與徐昔說話。
“這邊是我小時候住的,把這個位置劈出來,砌上牆,她住她的,我住我的,互不相幹。”
“好。”
徐昔點頭,胳膊一揮,男兒們立即沖上前尋找各種各樣的工具,砰砰砰就開始砸牆。
沈若寒上前幾步。
跪着的下人立即爬到她的面前,額頭抵在冰冷的雪上。
“陳嬤嬤和淺蝶去哪了?”
陳嬤嬤是她的奶娘,淺蝶是她的婢女,小時候,這兩個人簡直就是她的光,是她一切溫暖的來源。
“陳嬤嬤在您離開不到一個月就走了,淺蝶被三小姐尋了一個由頭......打......打死了。”
長拳緊緊一握,骨指發出咔咔的聲響。
“什麼由頭?”
那婆子倒還真記得。
畢竟當年沈悠然被接進府之後,那叫一個優待和寵愛,讓她們實在是記憶猶新。
“好像是三小姐要占您的院子,淺蝶說什麼都不同意,就被當場打死在院裏,屍體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戾意突然間拔地而起,明明沒有風,周圍樹上的雪卻簌簌下墜。
沈若寒的雙目赤紅,這是她在沈府唯一的溫暖,竟也被她們如此毀掉!
她記得。
那時候淺蝶的年紀也不大,不過才十三歲而已,看着右邊的院落,沈若寒的嗓音裏有無盡的怒火。
“收着她的東西,滾出我的院子。”
“是。”
丫鬟婆子們哪還敢怠慢,顧不得自己被浸溼的膝頭,起身就朝着右邊的院子奔了過去,一個勁的收拾。
有人做事,成效就快。
還不到兩個時辰,院牆就被砌得差不多了,不但砌了,還占了沈悠然院子的三分之一。
“大將軍,您看看還缺了什麼,我馬上去辦。”
徐昔現在覺得沈若寒是這世間命最苦的人,恨不得把京城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搬過來給她用。
沈若寒把從沈夫人手裏訛來的銀票,塞給他。
“這錢你先拿着,天氣越來越冷,回來的人都需要安頓,既然回來了,就讓大家過個好年。”
“是。”
徐昔接過,沈若寒接着說道。
“眼下有幾件事情要做。”
大家便豎起了耳朵。
“派人去奶娘的家鄉,看看能不能找到她,若是過得好,就給她一百兩銀子,若是過得不好,就接過來。”
“另外再去七皇叔那裏要兩個丫鬟過來,給她們一些銀子,讓她們去采購我要吃的用的東西,再回府上,沈府的人問,就說是七皇叔送來的,她們不敢阻攔。”
“另外......”
沈若寒抬手,徐昔便俯下身子,沈若寒在他的耳邊細細的吩咐起來。
“知道。”
徐昔眼神一狠,立即轉身去安排,隨後又回到沈若寒的身邊。
“我們今天晚上也不走了,先守着院子,總歸要讓您好好睡一覺的。”
沈若寒點頭。
“那就去買包子、饅頭、割三十斤滷牛肉、二十壺酒做晚膳,另外再買幾頭羊來,半夜打個火鍋,看看大家少了什麼,趕緊去買好,別把自己凍壞了。”
眼下這院裏可是什麼都沒有,入了夜,只會更冷。
兵將們一聽說今天晚上要打鍋子,滿身的怒火一下子就退了許多,於是派了四五個兵翻牆出去了。
因着下雪。
天很快就暗了下來。
因着不想理會沈若寒,沈侯爺、沈皓翎、沈悠然都窩在沈夫人的屋子裏,一邊烤着火,一邊商量着怎麼整治沈若寒,一家四口倒是溫馨得很。
傍晚。
廚房準備了熱騰騰的鍋子,沈悠然表現得特別的殷勤,侍候着沈侯爺坐下,又扶着沈夫人坐下,笑意盈盈。
“父親,這是蘭州的羊,聽說只有一百頭,很難搶的。”
“天這麼冷,打火鍋剛好合適,還是悠然貼心。”
沈皓翎笑着將肉片夾到了沈悠然的碗裏,沈悠然立即開心的嬌聲道。
“謝謝哥哥。”
“看你們感情好,我也跟着開心。”
沈夫人一邊替沈侯爺布菜,一邊似有感慨一般的說着。
沈侯爺聽着就臉色一沉,轉頭問李嬤嬤。
“她呢?”
都一下午了,還沒有安頓好嗎?
李嬤嬤上前道。
“奴婢已經讓人去請過三趟了,她應得好好的馬上就過來吃飯,老爺您別急,老奴再去催催。”
沈侯爺一聽,怒火便起,正要怒斥,結果聽到門口有懶懶的聲音傳了過來。
“說我嗎?”
簾子掀起。
沈若寒一身單薄走了進來,她看着李嬤嬤。
“李嬤嬤讓誰去叫我了?我怎麼一個都沒見到?”
李嬤嬤臉色一僵。
她自然是沒派人去叫的,不過是隨意一說,誰知道沈若寒竟然聽到了,僵僵的笑了一下,李嬤嬤道。
“她們可能去忙別的事情了,但二小姐,老奴確實讓人去叫過您了。”
“那就讓她們別忙了,過來跟我打個照面,老東西,在我的面前,你別想耍花招。”
沈若寒往椅子上一座,眼神犀利,似要把李嬤嬤看穿,她身上的寒意將溫暖壓下的時候,一股子陰寒往他們的身上鑽。
李嬤嬤蹙眉,看向沈夫人,沈夫人冷了臉。
“你一回來就鬧,這是做什麼?飯都不讓吃了?”
”母親,對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咱們府裏的下人都是誰教的,一點規矩都沒有嗎?“
沈若寒這話,讓沈侯爺的臉色立即沉了下去,規矩那自然是要最好的,萬一哪天讓外人看到笑話,豈不是丟他的臉。
再說了。
他最討厭家裏人在他的面前鬧,啪的一聲把筷子砸在桌子上,吼道。
“把人叫過來對質不就行了嗎?”
沈夫人微微一愣,這些年,他們夫妻和睦,感情一直都很好,沈侯爺對她也是極好的,很少對她發脾氣。
她冷着臉看向李嬤嬤,李嬤嬤嘆了一口氣,轉身出去,隨後就有兩名婆子跟了進來,齊聲道。
“是奴婢通知的二小姐。”
“你去我院裏通知我了?”
沈若寒問她們,她們挺着胸脯,絲毫不怕,還重重點頭蹙眉道。
“奴婢去了,但是二小姐看都不看奴婢一眼,奴婢以爲二小姐不想吃,所以奴婢就走了。”
“二小姐,奴婢們確實叫了,您怎麼可以血口噴人啊。”
兩個婆子一個比一個霸道。
反正她們知道,有夫人做保,她們不承認,老爺最後信的就是她們。
話音剛落。
沈若寒一掌拍在桌子上,那煮得滾燙的火鍋,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一下子朝着那兩名婆子砸了過去。
啊啊。
婆子們被燙得跳了起來,人也隨之慌亂。
“不說實話,可就不是燙一下那麼簡單了。”
其中一個婆子嚇得跪地磕頭。
“奴婢錯了,夫人讓奴婢去叫您用膳,但奴婢沒去,奴婢偷懶了,求二小姐饒命。”
沈若寒這才將紅燒肘子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大口的吃了起來。
沈侯爺看着一鍋鮮羊肉就這麼沒了,氣得要抬手,沈若寒看向他。
“父親,皇上一日沒撤我的職,我就一日是正一品的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