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我回了娘家。
我媽迎上來,“清禾,怎麼就你一個人?”
“念念跟她奶奶去親戚家了,遠舟加班。”
我爸在客廳看電視,“那女婿工作也太忙了。”
“他們公司就是這樣。”我放下年貨坐下。
我媽端出水果,“清禾,你瘦了,是不是沒休息好?”
“沒有,挺好的。”
她嘆了口氣,“念念是不是還是跟婆婆更親?”
“媽,念念才四歲,她誰都親。”
“你婆婆是不是又說什麼了?”我媽壓低聲音。
“沒有,媽,你別多想。”
我爸忽然開口,“清禾,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愣了一下,“沒有啊,爸。”
他關掉電視看着我,“你從小就這樣,有事藏心裏不說。”
我低下頭。
我媽臉色變了,“清禾,是不是遠舟?”
“沒有。”我打斷她。
她還想再問,我的手機響了,是溫如瑜。
“喂,如瑜。”
“清禾!你死哪兒去了!”
“不好意思,這幾天忙。”
“少來,出來吃飯,我請你。”
“現在在我媽家。”
“那就下午,老地方,三點,不見不散。”她掛了電話。
我媽說,“如瑜找你?去吧,你們倆好久沒聚了。”
溫如瑜是我大學室友,也是最了解我的人。
下午三點,我到了學校後門的一家私房菜館。
溫如瑜看見我就抱住我,“何清禾,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拍拍她的背,“你先坐下。”
她不肯,打量着我,“你眼圈那麼黑,章遠舟是不是欺負你了?”
“如瑜,坐下說。”
她這才鬆手,拉我坐下,“說,什麼事。”
我猶豫了一下,“章遠舟出軌了。”
她的眼神冷了下來,“什麼時候發現的?”
“跨年夜。”
“媽的,大過年的。”她罵了一句,“證據呢?”
“有,那個計算器軟件裏的軌跡和聊天。”
“什麼證據?”
我復述了一遍聊天記錄,隱去了數字的事。
溫如瑜聽完,臉都氣白了,“何清禾,你怎麼不一個耳光抽上去?”
“我在想怎麼處理。”
“還處理什麼?離婚!”她一拍桌子。
“如瑜,房子是他婚前買的。”
她噎住了。
“車也是婚前的,存款我不太清楚,錢都是他在管。”
“那你工作這麼多年?”
“我的工資都日常開銷了,剩下的不多。”
溫如瑜深吸一口氣,“何清禾,你不會是想算了吧?”
“沒有。”我很冷靜,“我只要念念。”
“那就爭撫養權,我幫你打官司,不收錢。”
“他不會同意的。”
“憑什麼?你是親媽。”
“如瑜,他們家有錢。”我打斷她,“打官司,我不一定能贏。”
溫如瑜沉默了,她是律師,比我更清楚。
“那你打算怎麼辦?”
“先收集證據,越多越好。”我說,“他的情人身份我也要查清楚。”
“需要我幫忙嗎?”
“先不用,我自己來,我要讓他淨身出戶。”
她忽然嘆氣,“何清禾,你從來都這樣。”
“如瑜。”我打斷她,“別提以前的事。”
她閉上嘴,喝了口茶。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對了,你還記得沈霽川嗎?”
我愣了一下。
“怎麼忽然提他?”
“他回國了,就在這邊工作。前陣子我碰到他,他問起你來着。”
“問我什麼?”
“問你過得好不好。我說你早結婚了,孩子都四歲了,他愣了半天,說那就好。”
我沉默了。
沈霽川是我大學同學,讀口腔醫學。
他氣質幹淨,做事穩重。
大二那年他跟我表白,我拒絕了,後來他出國讀研,我們再也沒見過。
“他在哪家醫院?”我隨口問。
“你們醫院隔壁那家。”溫如瑜盯着我,“怎麼,想見他?”
“沒有,就隨便問問。”
“他現在是口腔頜面外科的專家。”溫如瑜補充道,“聽說還在國外進修了心理學。”
“心理學?”
“嗯,說是爲了緩解患者的術前焦慮,順便研究了微表情。”
“那他豈不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在說謊?”
“差不多吧,反正挺敏銳的。”
我若有所思。
如果沈霽川能看穿謊言,加上我能看到數字,或許是個完美的聯盟。
我喝完水站起身,“我該走了,念念晚上要回來。”
“等等。”她也站起來拉住我,“清禾,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說。”
我點點頭。
她又抱了抱我。
我出了飯館,路過街口時忽然頓住腳步。
對面的咖啡店門口站着一個人,正在看手機。
八年過去,他幾乎沒怎麼變,只是更沉穩了。
他抬起頭,目光正好對上我的。
愣了幾秒,他朝我走過來。
“清禾?”
沈霽川的聲音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好久不見。”我說。
他看着我,嘴角慢慢揚起,“是挺久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他頭頂的數字,二百三十七。
這八年,他只多了不到兩百次,對於一個優秀單身男性來說,很克制。
“你怎麼在這兒?”他問。
“跟朋友吃飯,剛出來。”
“如瑜?”
“嗯。”
“她剛才跟我說你們在聚會,我還想着要不要來打個招呼。”
我心裏暗罵溫如瑜。
“你呢?怎麼在這兒?”
“等人。”他說,“約了個同行喝咖啡。”
“那我就不打擾了。”我點點頭,“改天再聊。”
“清禾。”他叫住我。
我回頭。
他站在那裏,眼神似乎洞察了一切,“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我心裏一驚,這就是心理學加持的直覺嗎?
“沒有,可能是累了。”
他笑了笑,沒有拆穿,“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回了一句,轉身離開。
走出很遠,我回頭看了一眼,他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