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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恩幾乎是顫抖着撿起地上那塊懷表,表蓋上那道細細的裂痕像一把刀,直直插進她的心髒。
懷表的指針還停留在九年前的凌晨十二點。
阮恩還記得那天,她在睡夢中被電話鈴聲吵醒。
紀淮的笑聲溫柔,又帶了點遺憾,他說:“恩恩,好想和你結婚啊。”
那是阮恩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紀淮的父親是一名警察,在抓捕黑惡勢力時和對方頭目同歸於盡,那些僥幸逃脫的人一把火燒了紀淮他家。
阮恩記得那天下着小雨,她接到那個電話後,光着腳跑到紀淮樓下。
周圍停着警車,拉滿了警戒線,全是看熱鬧的人。
紀淮的屍體被蓋上白布抬出來。
他的人生,在最美好的年華,戛然而止。
她怎麼能甘心呢?她怎麼可能放得下?
阮恩閉眼,死死壓住眼中的淚意。
“對不起,阮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徐在妍有些害怕阮恩,怯生生地道歉,往周崇也身後躲了躲。
周崇也摟住徐在妍,看着跪坐在地的阮恩,皺眉道:“不就是一塊舊懷表......”
周崇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到阮恩狠狠給了徐在妍一巴掌。
“阮恩!”周崇也下意識地把徐在妍護得更緊,“你幹什麼?不就是在妍不小心碰掉了你的東西嗎?”
周崇也不知道這塊懷表有什麼特殊的,只是隱約記得幾次夜深的時候他看見阮恩盯着懷表發呆。
一塊表而已,至於發這麼大脾氣麼?還是說她是介意徐在妍,借着由頭給徐在妍難堪?
想到這,周崇也深吸一口氣,沖阮恩沉聲說:“給在妍道歉。”
“滾。”
阮恩的聲音冷得像冰,在對視的瞬間,周崇也愣住了,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眼神。
九年來,她看他時總是溫柔的,包容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冰冷,甚至帶着隱約的恨意。
周崇也氣笑了,“阮恩,你別後悔!”
他打橫抱起徐在妍,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之後幾天,都沒再出現。
阮恩沒管,馬上到紀淮的忌日了,她想一個人待着。
阮恩去了紀淮墓地,在京郊的小鎮。
她是私生女,被阮家認回去之前,一直都是在那兒生活的。
剛下過小雨,路面還是溼溼的,阮恩低頭看着自己腳下嶄新的小白鞋,抿了抿唇,皺眉踏入淺水坑。
她有點潔癖,以前上學的時候,遇上下雨天,紀淮都會提前等在她家門口,背着她去上學,一直到教學樓,鞋子都是幹幹淨淨的。
阮恩將紙錢一張張折好,堆在一起點燃,她失了魂一樣站在紀淮墓前,爲了怕遭到報復,他連一張遺照都沒有,如果沒有周崇也,阮恩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記清楚紀淮的樣子。
周崇也和紀淮很像,不僅長得像,聲音也像。
所以周崇也用那張臉那麼冷淡的對待她時,阮恩不是不難過的。
但阮恩只能安慰自己,那不是他,她的紀淮,肯定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的。
阮恩低頭,看見已經泥濘的小白鞋,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
紀淮死後,再也不會有人在下雨天背她了。
阮恩從紀淮墓地回去後,別墅裏還是空蕩蕩的,她拿出手機,給周崇也打了通電話。
電話那頭忙音傳來,阮恩不死心的又回撥過去。
一連打了將近五十通,周崇也一個都沒接。
阮恩無奈的嘆了口氣,叫助理去查周崇也的去向。
周崇也脾氣倔得很,過去阮恩惹他不高興,他就玩消失,因爲他知道,只要他一消失,阮恩就像失去了所有底線一般,無論他提多過分的要求,她都能答應。
第二天一早,阮恩準時等在周崇也新公寓樓下。
他牽着徐在妍,眉眼彎彎,看起來像是要去吃早飯。
阮恩看着他的身影,就好像看見了曾經的紀淮,一時間有些恍惚。
直到周崇也走到跟前,才回過神來。
她聽見他用酷似紀淮的聲線對她說:
“阮恩,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