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掉糞坑的三堂哥面容消瘦了不少,嘴唇蒼白地坐在一旁,一臉吞了蒼蠅的陰沉模樣。
想給她下藥毀容的二堂姐面色也不太好,可能是在想親哥親弟近日來的遭遇會不會也換一種方式落到她身上吧。
再看三房其他的庶子,細看時面上似乎有隱隱的興奮?
而大房的那些堂哥堂姐們面色各異,精彩極了。
周今絮收回目光,垂下眼睫想,這下能消停多久呢?
三房烏雲壓頂,周錦兒應該挺煩,估計還會來找她麻煩,好像也消停不了。
周大爺率先起身,“都散了吧,等小六醒了我們再來看他。”
周今絮想跟着走,不料一道略顯陰鷙和無力的聲音響起:“周今絮。”
她慢騰騰轉過頭,和周承山對上視線,唇角牽起一抹不上不下的笑容:“三哥。”
周承山起身,身形晃了晃,他扶住桌角站穩身體,走向她。
自從咽進去幾口滑溜溜的東西後,周承山吃飯喝水時總覺得那股子惡心的滑膩感一直黏在喉嚨裏,越想忘掉就越忘不掉。
吃什麼東西都像是在吃屎,喝水也像是在喝屎水,以至於他好幾日都沒怎麼吃得下去東西,還往外吐酸水。
在周今絮面前站定,他神情陰冷地盯着她蒼白的臉,忽然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手指不斷收緊,“真的不是你推我的?”
周承山事後想了又想,踹他的那一腳越想越不像是貓,但苦於沒證據。
這個府裏最怨懟他們的,恐怕就是一直被他們欺負的小可憐周今絮了。
沒證據又怎麼樣,他想捏死周今絮還需要證據嗎?
周今絮被掐着脖子,有些呼吸不上來,蒼白的臉變得漲紅,她拳頭收攏,木訥的眼神隱隱遮不住眼底的瘋。
他在用那雙泡過糞水的手掐她脖子。
惡心。
惡心死了!
她不幹淨了。
她要搞死周承山。
周錦霧見狀,咬了咬牙,上前拉着周承山的手,“三哥!三哥你別這樣,七妹不敢推你的,你饒了七妹吧。”
周承山踹開她,“別多管閒事!”
隨後又鬆開掐着周今絮脖子的手,將她甩到地上,“別讓我找到證據,到時候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是鬼嗎?大熱天的脖子冷成這樣。”
周今絮蒼白的指拽着衣領,狠狠咳了幾聲,垂着的眼眸中閃動着晦暗不明的光,沒有血色的唇角無聲彎起一瞬。
抬眼,她看了一圈周圍人的神情。
漠視,事不關己,眼神譏誚。
哈,都該死,趁她還有點耐心,再好好享受好日子吧,死人可享受不了呢。
武姨娘撲到被踹開的周錦霧身邊,眼神閃爍地看了眼周今絮後淚眼婆娑地問女兒:“霧兒你沒事吧?疼不疼?”
周錦霧被踹到了肚子,臉色發青,她搖了搖頭,爬到周今絮旁邊,問:“七妹,你怎麼樣?”
周今絮轉頭看她紅着眼眶楚楚可憐的模樣,唇角彎起很小的弧度,聲音輕得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假惺惺,我身上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也沒有你能討好的地方了,五姐。”
“對不起,七妹,對不起……”眼淚從她眼眶中滑落,她神色愧疚。
周今絮不爲所動,垂眸,自己撐着從地上爬起來,對上周承山的目光,木着臉轉過頭。
“七妹,我那兒有藥膏,你皮膚嫩,我讓人拿過去給你。”周錦藝神情關切,開口道。
周今絮緩緩轉動眼珠子,朝她扯出一抹沒什麼溫度的笑,“謝謝大姐。”
假關心。
馬後炮。
對上她這轉得古怪的眼珠子,周錦藝心裏有些發毛。
正常人眼珠子是這麼轉的嗎?
這個七妹這幾年變得好古怪,看人時眼神好滲人。
見周今絮往外走,春紅趕忙追上去扶她,大氣不敢喘一下。
回了春暉院,周今絮揮開春紅的手,“滾去給我打水,我要沐浴。”
她不高興。
很不高興。
她脖子上有糞的味道。
“是。”春紅趕緊去提水,生怕觸她黴頭。
等了會兒,周今絮跨進浴桶裏,冷着臉用力地搓着脖子上被周承山掐住的肌膚,將肌膚搓得泛紅滲出了血絲。
若不是要走出去讓他們相信她病得快走不動路了,她再想去看熱鬧也懶得踏出春暉院一步。
因爲一到他們面前準沒好事。
水面上霧氣蒸騰,熏得她蒼白的臉上浮現了血色。周今絮坐在浴桶裏,盯着桶裏晃動的水波,目光變幻不定。
良久才將心中的戾氣平復,周今絮擦了身子,將衣裳穿上。
坐在鏡子前擦拭頭發,她抬手撫上鏡中人的臉,手指落到頸間,指尖勾出藏在裏衣中的紅繩。
紅繩系着一枚白玉透雕梅花紋玉佩,玉佩通體瑩潤光滑,握之溫手。
她問鏡中人,聲音近乎呢喃:“爹爹,爲什麼你死後,他們都欺負我呢?”
她受夠了這種裝傻賣乖的日子,想做什麼都只能暗地裏做。
“爹爹,你又真的是猝死的嗎?我怎麼越來越不信了呢?”
老妖婆看她的眼神,真的好奇怪。
“這世上,真的有如此憎恨自己兒子的母親嗎?”
長子,幺兒……爹爹,你哪一個都不占,但這好像並不是不被自己母親愛的理由。
“我將你從棺材裏挖出來,你不會怪我的吧?”
無人給她答案,她只看到鏡中自己略顯迷茫的神情。
鏡中人眼尾有些泛紅,周今絮偏開頭不去看這麼脆弱的自己。
爹爹,娘親,今今好想你們,好想好想。
你們走後,再也沒人像你們這般愛我了。
我也好像,再也難以拾起從前的那些善良和天真了。
周今絮如今只想讓他們死,所有人。
欺負她的,都得死。
指尖撩動發絲,周今絮目光落到凹凸不平的梳妝桌上。
“小姐,大小姐讓人送來了膏藥,要奴婢拿進去給您嗎?”門外傳來春紅的聲音。
“丟了。”周今絮將玉佩塞回衣領,回話的聲音微涼。
說着關心的話,用一副溫婉的面容對人,實則嘴上一套,背地裏一套。
周錦藝送過來的東西,都是最劣質的,沒一樣是好東西,偏偏她最會做表面功夫,將自己做的事弄得全府都知道。
府上誰不說她周錦藝有長姐風範,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