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遠一邊哄着，一邊撿起了那本協議，順勢交到了姚漾的手裏。
姚漾緊咬着下唇，巨大的屈辱感像潮水一樣蔓延過來，湮沒她的頭頂，讓她窒息。
她盯着空白的籤字處，心裏非常清楚。
像顧家這種豪門，最在意的就是繼承權，陽陽從顧思雨的私生子，到顧家的孫子，這一步邁出去，就是一步登天，性質完全不同。
籤了字，陽陽在法律上就成了她的長子，那將來自己就算有孩子，也要屈居陽陽之下。
顧家人以爲她傻，好糊弄，但她看得很清楚。
能這麼幫陽陽洗身份，顧修遠還是支持的，陽陽身份絕對不簡單！
但不管怎麼樣，她都不允許別人這麼肆意侵害自己的利益。
“籤了吧，聽話。”
衆目睽睽之下，顧修遠也沒了耐心，直接把筆也塞到了姚漾手心裏，打開文件，示意她趕快籤字。
“我不籤。”姚漾轉過身，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客廳裏所有人，都震驚了。
“你再說一遍？”顧淵指着姚漾，眼神可怕。
姚漾挺起胸脯，始終都是軟軟的，淡淡的：
“我說了，我不籤。”
很簡單地重復了一遍。
語氣雖軟，卻極有力量。
顧思雨率先忍不了了：
“嫂子，你怎麼這麼自私啊，我平時對你那麼好，陽陽跟你還那麼親，現在只是需要你幫個小忙，借你的身份用用，你怎麼還不答應了？你別忘了，你的身份還是顧家給的呢，沒有顧家，你是什麼呀？”
姚漾壓根沒理會她，只看向公公婆婆，恭敬地道：
“修遠說我身體一直不好，今天確實不舒服了，爸媽，實在抱歉，我先回去了。”
說完，直接離開，當她走到門口時，還是聽見了一聲脆響，是花瓶摔碎的聲音。
即便心裏忐忑到了極點，但腳步仍舊沒有絲毫的停留。
既然選擇了反抗，那就強硬到底。
反正是他們顧家求她，她不怕。
“給我回來！追什麼追？給她臉不要臉！一個沒娘家的孤女，反了天了，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顧淵砸了花瓶後，胸口劇烈起伏，看到顧修遠要去追姚漾，指着顧修遠大罵。
“爸，這次我們確實過分了些...”顧修遠頂着巨大壓力開口。
不知道爲什麼，雖然他不滿姚漾拒絕籤字，但想到姚漾倔強地站在那裏，紅着一張臉反抗的時候，他心底竟然產生了一種欽佩，這是此前對姚漾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那麼柔柔弱弱的姑娘，竟長出了反骨。
“臭小子！你敢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顧淵一邊罵一邊找拐杖。
關穎芳連忙藏起拐杖，上前順着他的背：
“你朝兒子發什麼火，還不是你，當年那麼多人選，非得挑中這個姚漾。”
“當年古大師親自算的，只有她的八字是最合適，自然錯不了，看來這些年，還是我們對她太仁慈了，讓她不知天高地厚。”
顧淵眼神陰鷙，喘着粗氣：
“姚漾她媽不是還在我們手裏嗎？立刻打電話到療養院，把人轉到普通病房，斷了護工，一個殘廢，不配得到太精心的照顧；還有，從這個月起，停了家族信托給姚漾每月發放生活費，她不是硬氣嗎？我倒要看看，她能硬氣多久！”
顧修遠心頭一沉。
他仍記得當年，姚漾的母親跳樓自殺，送去搶救，沒有醫藥費，他替姚漾交了所有費用後，姚漾對他的感激。
那麼漂亮的一朵小白花，哭的梨花帶雨，讓人心疼，聽到她母親被救活的那一刻，高興地抱住他的胳膊說，願意做一切報答他。
他願意幫姚漾，讓他很有成就感。
可傷害姚漾的事，他不願意做。
“爸，您的目的不就是爲了讓她籤字嗎？您讓我去辦，我有辦法讓她籤字。”
顧淵掃了他一眼：
“給你三天時間，她要是不知好歹，我下手卻不留情！”
姚漾回來之後，先是查看了自己的賬戶餘額，這些年，她東省西省的，攢下了五萬塊錢。
這錢被她偷偷存進了另一張卡裏，沒人知道，錢雖然不多，但緊急關頭可以救命。
以她對顧淵的了解，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自己倒是無所謂，關鍵是媽媽，媽媽可以不住療養院，不請護工，但藥不能停。
顧家一旦把媽媽趕出來，她可以給媽媽租個小房子，親自照顧。
想好了退路，她心裏踏實了一點，大不了就是離婚，反正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顧家看着光鮮，背地裏的醃臢事少不了。
只是她的丈夫，顧修遠，一想起他，心裏還是隱隱鈍痛。
忽然，電話響了，是顧修遠打來的。
原本被自己安撫平靜的一顆心，再次被提起。
“喂。”她準備好了接受顧修遠的指責。
“老婆，是不是好幾天沒去看媽了，我讓司機去接你，你去療養院看看咱媽，我還準備了一些營養品，都在車裏，你一起帶去，乖，愛你。”
掛了電話，姚漾還是懵懵的，怎麼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他不怪自己頂撞了他的父母嗎？
爲什麼態度反倒更好了。
下午，去了療養院，就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次，院長竟然親自前來接待：
“顧太太您來了，顧總今天特意囑咐，給您母親升級了皇家療養套房。”
姚漾驚訝。
她被強行帶着參觀了一圈。
24小時智能健康監測，奢華線上點餐， 超級影院大屏幕，160 平方米陽台，全景視野。
費用也從原來的每月一萬，陡然提升到每月十萬。
下午的陽光很好，母親坐在輪椅上，沐浴陽光，很是愜意。
“漾漾，這裏無論是環境，還是服務，都是一流的，媽媽很滿意。”
姚漾低頭削蘋果，心不在焉。
“這些禮物都是修遠準備的呀，真是有心了，都不便宜呢。”母親又說道。
姚漾心頭莫名煩躁。
她不怕別人對她壞，就怕別人對她太好。
別人對她好，她就要想辦法還。
可現在自己處境艱難，還能拿什麼還？
顧修遠這突如其來的示好，無非就是在提醒她，想要維持當下優渥的生活，就只能忍受着巨大的屈辱，讓渡自己的利益去滿足其他人，乖乖籤字。
這種一切都在脫離掌控的感覺，讓她非常失措。
可偏偏沒法和媽媽說，這也讓她感到十分無助。
“漾漾，顧修遠...外邊是不是有女人了？”母親姜舒雲忽然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