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襲淡黃色撒花軟煙羅裙的少女拎着剛做的桂花酥出現在侯府大門口。
天剛微微亮,守門的小廝正打着盹。
小廝揉了揉眼,就看見白舒月站在自己面前。
他趕忙行了一禮:“趙小姐,您這是要出門呐?”
“我在此處等世子,做了些點心給他。”她展示了下手中食盒,面帶微笑。
“哦哦!”小廝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如此明豔動人的趙小姐,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世、世子應該快要出門了,您、您再稍等片刻。”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高大挺拔的白衣公子沿着青石板路踱步而來。
氣質空靈,溫潤如玉,如晨霧中的遠山,可望而不可及。
那張臉更是俊美無雙,劍眉星目,尤其那高挺的鼻梁,更平添幾分傲氣。
“哇,世子長得真好看!”丁香看呆了,“小姐,你說世子和沈大人,誰更俊美?”
白舒月哪顧得上想這個,光是想起他大理寺卿的身份,心中便緊張不已。
陳清淮早已察覺有女子在前方大門處等候,隔着一片幽靜的竹林,一抹淡黃色的身影在晨光中搖曳,看不真切。
他眉頭皺起,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前兩日還與沈雲琛勾搭糾纏不清,今日便迫不及待來尋自己,是幾個意思。
莫非是沒攀上沈雲琛這棵大樹,就轉頭退而求其次了?
他內心鄙夷,完全不想與她有甚瓜葛。
長腿一邁,行至另一條分叉小徑,從角門出去了。
“咦,小姐,世子怎麼不走大門啊?”丁香疑惑,看門的小廝也撓了撓脖子,深表不解。
白舒月暗嘆一聲:他這是鐵了心要躲自己啊。
罷了,再想別的法子吧。
她想了想,“丁香,這桂花酥你拿去給院子裏的下人分了。”
不能浪費。
左右已經到了大門口,她便出去早市逛逛,權當散心了。
丁香應聲回墨香院,白舒月獨自一人來到侯府不遠處的早市溜達。
不知不覺中,走到一處賣油餅的攤子上。
賣餅的大娘見有客上門,笑着迎上來:“姑娘,要買一個油餅嗎?”
她拿出銅錢,買了一個。
熱乎乎的油餅入口,少女思緒萬千。
這是雲驍哥哥最愛吃的,成婚前,他總會買油餅回來和她一起分享。
可現在,現在他還躺在寒冰床之上,生死未卜。
而唯一能救命的夜明珠,還不知在何處。
少女靜默而立,心頭百感交集,口中咀嚼的油餅難以下咽。
正在她陷入回憶之際,有一女子正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那女子戴着面紗,走到白舒月身邊時,忽地朝她臉上丟出一把黑色粉末。
粉末質地輕盈,吸附在白皙幹淨的面龐之上,突覺一陣刺痛。
一切發生的太快,待白舒月反應過來時哪裏還見得到那女子的身影。
她只覺臉上奇癢難耐,下意識就用手去抓。
這一抓,臉上就是一道血痕。
早市人聲鼎沸,並無人發現她的窘迫。
白舒月難受的很,驚慌失措下,還是剛剛賣油餅的大娘好心將人送回了侯府。
老夫人王氏聞訊匆匆趕來,見到女醫正給未來兒媳醫治。
“好孩子,到底是誰對你下此毒手?”她看見未來兒媳婦臉頰紅腫,下顎處有一道幽深的抓痕。
血肉模糊的樣子令她瞬時紅了眼眶:“此事立刻告訴清淮,讓他做主,定要將那歹人掘地三尺揪出來!”
白舒月搖搖頭:“我只看見是一名女子,她戴着面紗,應是有備而來。”
王氏坐下,拉過她的手沉聲安慰:“好孩子,你別怕,等清淮回來了,你把所見所聞都告知於他。”
白舒月點頭應下。
女醫處理好傷口,“老夫人,小姐,這黑色粉末乃是西域的毒音散,沾染上便會奇癢難忍,然後......然後皮膚逐漸潰爛。”
王氏一急,搖晃着身子險些坐不穩,“難道此毒就沒有解藥?”
女醫跪地請罪:“我醫術不精,請老夫人恕罪!此毒......此毒怕是只有請宮中的太醫能治。”
太醫院有天底下最好的醫者,若是太醫院也沒辦法,怕是難了。
王氏扶額:“你且起來吧。”又對李嬤嬤道:“快馬加鞭通知世子,務必請來太醫來侯府診治!”
“是!”
不多久,陳清淮便帶着溫太醫匆匆而來。
溫太醫乃太醫院左院判。
他看了白舒月臉上的傷勢,捋着胡子搖搖頭:“此毒乃西域奇藥,本官無藥可解。”
王氏大驚:“溫大人,當真連您也無力回天?”
溫太醫若有所思:“或許,沈大人能有法子。”
門外的陳清淮猝然一怔,怎麼哪都有沈雲琛。
他眸光閃動。
這次遇險莫不是她自導自演?
爲的就是見她這位情夫一面。
他冷笑一聲,踏入房內,終於見到了這個和沈雲琛不清不楚,又想方設法勾引自己的女人。
隔着紗幔,隱約看見她仍舊穿着早上的黃色裙子。
只是......
她的身形,爲何如此眼熟?
就好像是......
陳清淮當即否定自己,怎麼可能,他的卿卿怎麼可能是趙妙儀呢。
白舒月察覺到紗幔外男人審視的目光,不自在的偏過頭去。
王氏着急道:“清淮,你快去請沈大人爲趙姑娘治病吧!”
陳清淮波瀾不驚,此刻倒想先探究清楚眼前這女人和沈雲琛的關系,“母親,孩兒有話想單獨跟趙小姐說。”
衆人聞言皆是一愣,此等場合,這樣真的合適嗎。
“母親不必擔憂,待我問完話,自會去請沈大人。”
王氏雖急,卻也知兒子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性子。
她帶着李嬤嬤等人退了出去。
房內只剩孤男寡女。
二人雖是陛下賜婚的準夫妻,可今日是第一次“見面”。
微妙的氣氛加上緊張的情緒令白舒月心情難以平靜。
一向秉公守法的大理寺卿,難道是發現自己是冒牌貨了嗎?
咚咚咚。
她聽見自己飛快的心跳。
怎麼辦?
他要同自己說什麼?
是要趕她走,還是......還是要將她送官處理?
亦或是,直接將她,就地正法?
恐懼襲上心頭,偏紗幔外的男人一言不發,只是那道灼烈的視線始終在自己身上。
他就這麼靜靜看着她,好像獵人正在抓捕一只孱弱的獵物。
少女終於受不住這慢刀子磨肉的痛楚,顫抖着開口:“陳大人,您,您有何事?”
陳大人?
陳清淮眉梢微挑,這聲陳大人,叫的可真是生分。
等一下。
她的聲音!
她的聲音,爲什麼和他的卿卿一模一樣!
男人眼眸瞬間亮起,仿佛暗無天日的地窖終於得見天日。
他雙手緊握成拳,激動的心情如海浪般翻滾不息。
下一秒,他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渴望,抬手掀開紗幔,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