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會風波與撫養費要求如同一場地震,徹底動搖了陳家大宅的根基。隨後的幾天裏,整棟別墅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每個人都像走在薄冰上,小心翼翼地維持着表面的和平,生怕一個不慎就會引發更大的沖突。
陳默正式進入陳氏集團的日子定在下周一,這幾天他大多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研究公司的業務資料和項目文件。陳建國說話算話,已經派人送來了大量內部資料,其專業程度和涉密級別,遠超一個普通新員工能夠接觸的範圍。
周五傍晚,夕陽的餘暉將別墅的白色外牆染成金色。陳默從房間出來,準備去廚房倒水,卻在二樓的走廊上遇見了陳軒。這是自那場不歡而散的早餐後,兩人第一次單獨碰面。
陳軒看上去憔悴了許多,眼下的烏青清晰可見,原本總是熨燙平整的襯衫也顯得有些皺巴巴的。他站在走廊的陰影處,像是特意在等陳默。
“有事?”陳默停下腳步,語氣平淡。
陳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小默,我們能不能...談一談?”
“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陳默的眼神冷漠如冰。
“我知道你恨我。”陳軒的聲音低沉沙啞,“我也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是...但是我真的很愛這個家,很愛爸媽和姐姐們。這十八年來,我是真心把他們當作親人的。”
陳默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演:“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和平共處。”陳軒上前一步,眼中閃爍着真誠的光芒,“爸已經答應讓你進入公司了,我也會全力支持你。我們可以一起把陳氏集團做得更好,讓爸媽爲我們驕傲。”
陳默輕笑一聲,那笑聲中充滿了諷刺:“真是感人肺腑的發言。不過,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陳軒的臉色白了白,但還是堅持說道:“我是真心的。這些天我想了很多,確實是我太過自私,害怕你搶走我擁有的一切。但現在我明白了,這個家足夠大,容得下我們兩個人。”
“是嗎?”陳默挑眉,“那你爲什麼要私下聯系公司的幾位小股東?爲什麼要調查我的過去?爲什麼要在大姐面前暗示我進入公司會損害她的利益?”
陳軒的表情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你...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需要我拿出證據嗎?”陳默直起身,向前逼近一步,“陳軒,收起你那套把戲。你和我都很清楚,這個家容不下兩個繼承人。而我們之間,注定只有一個贏家。”
陳軒咬緊下唇,眼中慢慢積聚起淚水:“你爲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和你和解...”
“因爲你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在演戲。”陳默冷冷地說,“你右手小指的輕微顫抖,是你撒謊時的習慣動作;你左眼比右眼多眨一次,是你在盤算如何博取同情;就連你現在流眼淚的時機,都經過精心計算。”
陳軒的眼淚果然應聲而落,他哽咽着說:“你怎麼能這樣揣測我...我只是...只是太痛苦了...”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陳夢抱着一疊文件從書房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陳軒淚流滿面地站在陳默面前,而陳默則一臉冷漠,仿佛在欣賞一場表演。
“怎麼回事?”陳夢快步走過來,眉頭緊鎖。
陳軒像是看到救星一樣,立刻轉向陳夢,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大姐...我...我只是想和小默和解...但他...他說我在演戲...”
陳夢看向陳默,眼神中帶着責備:“小默,軒軒已經主動示好了,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
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姐,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苦肉計。他算準了你這個時間會從書房出來,特意在這裏等我,演了這出戲。”
“你胡說!”陳軒激動地反駁,眼淚流得更凶了,“大姐,我真的只是碰巧遇到小默...我想和他好好談談...”
陳夢看着陳軒梨花帶雨的模樣,心軟了。她輕輕拍了拍陳軒的肩膀,柔聲安慰:“別哭了,大姐相信你。”
然後她轉向陳默,語氣嚴肅:“小默,我知道你心裏有怨氣,但軒軒也是我們的家人。他這些天真的很痛苦,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你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嗎?”
陳默看着陳夢眼中毫不掩飾的心疼,突然感到一陣無力。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陳夢此刻都不會相信。在情感與理智的天平上,陳夢偏向了那個她養育了十八年的弟弟。
“隨你怎麼想。”陳默淡淡地說,轉身準備離開。
“小默!”陳夢叫住他,語氣中帶着懇求,“這個家已經經不起更多的風波了。下周一你就要進入公司,我希望你們至少能在工作上和平共處。”
陳默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陳軒正靠在陳夢肩頭低聲抽泣,那副柔弱無助的樣子,與剛才和他對峙時判若兩人。
“我會做好我的工作。”陳默說,“但只要他不來招惹我,我自然不會理會他。”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將那一幕“姐弟情深”甩在身後。
廚房裏,陳默接了一杯冷水,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滑下,卻澆不滅他心中的怒火。陳軒的演技越發精湛了,而陳夢的偏袒也越發明顯。這個家裏,情感的天平永遠傾向那個善於僞裝的人。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小心陳軒,他在調查你工地上的朋友。——一個關心你的人”
陳默的眼神驟然變冷。陳軒果然沒有閒着,竟然開始調查他的過去了。他快速回復:“你是誰?”
對方很快回復:“一個不希望看到陳家四分五裂的人。小心下周,他有大動作。”
陳默刪除信息,將手機放回口袋。看來,陳軒的苦肉計只是開胃菜,真正的大戲還在後頭。
當晚的晚餐,陳軒沒有出現。劉姨說他身體不適,想在房間裏休息。李婉擔心不已,幾次想上樓看看,都被陳建國制止了。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體自己負責。”陳建國語氣冷淡,顯然對陳軒近期的表現頗爲失望。
陳夢卻坐立不安,匆匆吃了幾口就借口離席,親自端着餐盤去了陳軒的房間。
陳默冷眼看着這一切,心中毫無波瀾。他知道,陳軒的苦肉計正在一步步生效。
晚餐後,陳默回到房間,繼續研究公司的項目資料。晚上九點左右,他的房門被輕輕敲響。
門外站着陳夢,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手中拿着一份文件。
“我能進來嗎?”她問。
陳默側身讓她進入房間。陳夢環顧了一下這個曾經屬於陳軒的臥室,眼神復雜。房間裏幾乎沒有陳默的個人物品,只有書桌上堆滿了文件和資料,看起來更像一個臨時辦公室。
“有什麼事嗎?”陳默問。
陳夢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這是公司最近的一個重要項目,我認爲你應該了解一下。”
陳默拿起文件翻閱,這是一個大型商業地產開發項目,投資金額巨大,是公司今年的重點工程。
“爲什麼給我看這個?”他問。
陳夢深吸一口氣:“這個項目原本由我負責,但爸決定讓你加入項目組,從基層做起。下周一你報到後,就會正式參與這個項目。”
陳默挑眉:“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爸的意思?”
“是爸的決定。”陳夢的語氣平靜,但眼神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但我支持這個決定。這個項目很復雜,能讓你快速成長。”
陳默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那絲憂慮:“你擔心我搞砸這個項目?”
“我擔心的是...”陳夢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軒軒也在項目組裏。他是項目副經理。”
陳默恍然大悟。原來陳建國打的是這個主意——把他和陳軒放在同一個項目裏,要麼通力合作,要麼兩敗俱傷。
“有意思。”陳默輕笑,“爸這是要我們上演一出兄弟鬩牆的戲碼嗎?”
“小默!”陳夢的語氣嚴厲起來,“這不是兒戲!這個項目關系到公司未來三年的發展,我不允許任何人把它當作爭鬥的舞台!”
“那你應該去警告陳軒。”陳默冷冷地說,“是他一直在挑釁,不是我。”
陳夢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小默,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軒軒他...他其實也很不容易。這些天他一直很自責,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今天下午的事情,我相信他是真心想和你和解的。”
陳默看着陳夢眼中毫不掩飾的心疼,突然感到一陣諷刺。陳軒的苦肉計果然奏效了,連一向精明的大姐都被他蒙蔽了。
“大姐,你知道嗎?”陳默緩緩說道,“在工地上,有一種人最可怕。不是那些明目張膽欺負你的惡霸,而是那些表面友善,背後卻捅刀子的僞君子。因爲他們讓你防不勝防。”
陳夢皺眉:“你把軒軒比作那種人?”
“不,”陳默搖頭,“他比那種人更可怕。因爲他不僅想要捅刀子,還想要你的同情和信任。”
陳夢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但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我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機會。也給我們這個家一個機會。”
她轉身向門口走去,在關門之前,又回頭說了一句:“那份文件你好好看看。下周一的項目啓動會,爸希望我們都出席。”
門輕輕關上,房間裏只剩下陳默一人。他拿起那份項目文件,仔細翻閱起來。這個項目確實很重要,也很有挑戰性。如果他能在項目中表現出色,無疑能鞏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但陳軒的存在,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以陳軒的性格,絕不會坐視他在項目中取得成功。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再次震動。還是那個未知號碼:“陳軒在聯系媒體,準備爆料你的‘黑歷史’。小心。”
陳默的眼神冷了下來。陳軒果然開始行動了,而且手段如此卑劣。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城市的燈火在遠處閃爍,如同無數雙窺探的眼睛。在這個繁華而冷漠的城市裏,他始終是一個人在戰鬥。
但這一次,他不會坐以待斃。既然陳軒選擇用這種方式開戰,那他只好奉陪到底。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老四,幫我查幾個人。對,就是工地上的那幾個。準備好爲他們作證,可能要上法庭。”
掛斷電話後,他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趙律師,關於撫養費的訴訟準備得怎麼樣了?好,下周一準時遞交法院。”
放下手機,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陳軒以爲自己是唯一的演員,卻不知道,這場戲的導演早就換人了。
苦肉計?那只是小兒科的把戲。真正的戰爭,現在才剛剛開始。
而此刻,在陳軒的房間裏,他正對着鏡子練習表情。鏡中的他眼神陰鷙,與白天那個淚眼婆娑的柔弱形象判若兩人。
“陳默,你以爲你贏定了嗎?”他對着鏡中的自己冷笑,“等着瞧吧,好戲還在後頭。”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王記者,材料都收到了吧?對,下周一準時發布。標題要足夠勁爆,對,就往‘豪門逆子、忘恩負義’的方向寫。”
掛斷電話後,他走到窗前,望着陳默房間的燈光,眼中閃爍着瘋狂的光芒。
“想把我趕出陳家?沒那麼容易。”
夜更深了,陳家大宅裏的每個人都在爲自己的命運而謀劃着。親情的外衣已被撕下,露出底下赤裸裸的利益和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