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六的黎明來得格外遲緩,灰蒙蒙的天色透過厚重的雲層,爲陳家大宅披上一層壓抑的外衣。整棟別墅沉浸在一種詭異的靜謐中,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等待着某種不可避免的爆發。

陳默在天色微亮時便已醒來。多年的工地生活讓他的生物鍾精準得如同瑞士表,即使在最舒適的環境中,也無法改變這個深入骨髓的習慣。他站在窗前,望着花園裏那些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的玫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窗框。今天,是他在正式進入陳氏集團前的最後一個周末,也是風暴來臨前的最後寧靜。

他清楚地知道,陳軒絕不會坐視他順利進入公司核心。那條來自神秘號碼的警告信息始終在他腦海中回響:"小心下周,他有大動作。"

果然,清晨七點剛過,一聲淒厲的尖叫撕裂了別墅的寧靜。那聲音來自二樓陳軒的房間,尖銳得令人心悸,緊接着是瓷器摔碎的脆響和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周末清晨應有的安寧。

陳默正在房間裏審閱周一的項目啓動會資料,聞聲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他放下手中的金質鋼筆,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靜靜地聽着外面的動靜。走廊上已經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伴隨着李婉帶着哭腔的呼喚和陳夢焦急的詢問,如同一出精心編排的戲劇正在上演。

他耐心地等了兩分鍾,才不緊不慢地打開房門。走廊上已經聚了不少人,陳建國、李婉、陳夢和陳雪都圍在陳軒的房門口,劉姨和其他幾個傭人站在不遠處,臉上寫滿了惶恐與不安,仿佛一群受驚的綿羊。

"怎麼回事?"陳默平靜地問道,聲音在混亂中顯得格外清晰。

陳夢轉過頭,眼中帶着驚慌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軒軒他...他割腕了!"

陳默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他撥開人群,走到陳軒的房門口。房間內,陳軒虛弱地靠在床頭,左手腕上纏着厚厚的紗布,隱約還能看到滲出的血跡,在純白的紗布上暈開一朵刺目的紅梅。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渙散,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琉璃娃娃。

李婉正坐在床邊,握着他的右手,淚流滿面,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傻孩子,你怎麼這麼傻啊...有什麼想不開的非要走這條路..."

家庭醫生正在收拾醫療箱,面色凝重地對陳建國說:"陳先生,傷口不深,沒有傷到主要血管,但是失血不少。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創傷,二少爺現在情緒極不穩定,需要特別關注和專業的心理疏導。"

陳建國臉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怎麼會..."

"都是我的錯..."陳軒虛弱地開口,聲音細若遊絲,卻恰到好處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不該擋住小默的路..."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陳默身上,那眼神中充滿了質疑、責備和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如同無數根無形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向他。

陳默靠在門框上,雙手環胸,冷靜地觀察着這一切。他的目光在房間裏細致地掃視,最後定格在床頭櫃上那把沾着血跡的水果刀上。那是一把精致的銀質水果刀,刀柄上鑲嵌着珍珠貝母,在晨光中閃着冷冽的光芒。

"怎麼回事?"陳建國沉聲問道,目光在陳軒和陳默之間來回移動,如同一位法官在審視兩個對立的證人。

陳軒的眼淚順着蒼白的臉頰滑落,每一滴都像是經過精心計算:"我...我昨晚一直睡不着...想着小默那麼恨我...想着這個家因爲我的存在而不得安寧...我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罪人..."

李婉哭得更凶了,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一鬆手就會失去這個兒子:"別說了,孩子,別說了..."

"不,讓我說..."陳軒哽咽着,聲音斷斷續續,卻每個字都清晰可辨,"我知道我不該存在...我知道我搶走了本該屬於小默的一切...如果我的消失能讓這個家恢復平靜,那我願意..."

陳夢忍不住上前,紅着眼眶責備地看了陳默一眼,然後柔聲對陳軒說:"別胡說,你永遠是我們家的孩子。沒有人希望你消失。"

陳默突然輕笑一聲,那笑聲在悲傷的氛圍中顯得格外刺耳,如同一把利刃劃破了精心編織的悲情帷幕。

"你笑什麼?"陳夢猛地轉頭,眼中帶着憤怒的火光。

"我笑這場戲演得真精彩。"陳默慢步走進房間,目光銳利如手術刀,似乎要剖開一切僞裝,"割腕自殺?真是經典又有效的苦肉計。"

李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聲音因震驚而顫抖:"小默!你怎麼能這麼說!軒軒都這樣了!"

陳默沒有理會她,而是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陳軒,如同一位解剖學家在觀察標本:"能告訴我嗎,爲什麼選擇割腕?而不是更直接、更有效的方式?"

陳軒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但很快被更多的淚水掩蓋:"你...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陳默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如果你真的想死,有很多更決絕的方法。割腕,特別是只割破表層靜脈,是最做作、最戲劇化的一種。它更像是一種表演,一種操控他人情緒的手段,而不是真正的求死。"

陳建國厲聲喝道,聲音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陳默!住口!"

陳默轉向父親,眼神平靜得可怕:"爸,您不覺得這一切太巧合了嗎?下周一我就要進入公司,與他在同一個項目組共事。就在這個時間點,他突然'想不開'要自殺,還把原因歸結於我。您不覺得這太像一場精心設計、時機精準的苦肉計了嗎?"

陳軒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顯得更加脆弱無助,如同一片在風中飄零的落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陳夢護在陳軒身前,怒視着陳默,如同一只保護幼崽的母獅:"你太冷血了!軒軒都這樣了,你還在說這些風涼話!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冷血?"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大姐,您還記得他上次是怎麼陷害我的嗎?用媽的翡翠項鏈栽贓我。一個擅長演戲、精於算計的人,您覺得他會突然轉性嗎?會突然變得如此脆弱不堪嗎?"

陳雪小聲啜泣着,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可是...可是二哥流了那麼多血..."

"血量是可以控制的。"陳默冷靜地分析,語氣平靜得像在講解數學題,"如果真想自殺,會選擇橈動脈,那樣血液會呈噴射狀,幾分鍾內就會失血過多而死。而他選擇的部位和深度,明顯是經過計算的——既能看到血跡,制造驚悚效果,又不會真正危及生命。這是一場精確控制的表演。"

家庭醫生尷尬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陳建國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他顯然也開始懷疑了,理智與情感在他內心激烈地搏鬥。

陳軒見狀,哭得更凶了,整個人顫抖得像風中的殘燭,聲音斷斷續續,卻每個字都敲在在場每個人的心坎上:"爸...媽...我還是死了算了...反正沒有人相信我...我在這個家已經是多餘的了..."

李婉心疼地抱住他,淚水浸溼了他病號服的衣領:"媽相信你!媽永遠相信你!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陳默看着這一幕,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在這個家裏,真相永遠敵不過眼淚,理性永遠輸給情感,事實永遠敗給表演。他仿佛是一個人在荒野中呐喊,卻無人聽見。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在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陳軒一眼,那眼神銳利得能穿透靈魂:"你知道嗎?在工地上,我見過真正想死的人。他們沉默而決絕,不會哭鬧,不會表演,只是安靜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爲他們真的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了。"

他的目光掃過房間裏的每一個人,最後定格在陳軒蒼白的臉上:"而你,陳軒,你太熱愛你現在擁有的一切了,熱愛到不惜用這種手段來保住它。一個如此熱愛生命、貪戀權勢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想死?"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將一室的悲傷、憤怒和猜疑甩在身後。走廊上的傭人們紛紛讓路,眼神復雜地看着這個與衆不同的少爺。

回到自己的房間,陳默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陰沉沉的天色。陳軒的這一招確實狠毒而有效,用自殘來博取同情,把他置於冷血無情的境地。如果處理不好,他在這個家將徹底失去立足之地,甚至連剛剛獲得的進入公司的機會都可能付諸東流。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趙律師的電話:"趙律師,撫養費的訴訟材料準備好了嗎?...好,下周一準時遞交法院。對,我已經決定了,不再猶豫。"

掛斷電話後,他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聲音壓得很低:"老四,幫我查一下陳軒最近的購物記錄,特別是醫藥用品類的。還有,查查他最近有沒有諮詢過心理醫生,或者購買過相關藥物。"

做完這些,他坐回書桌前,繼續研究項目資料。外面的騷動似乎已經平息,但他知道,這僅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更大的風波正在醞釀。

午飯時間,陳默沒有去餐廳。劉姨小心翼翼地送來餐盤,眼神中帶着復雜的情感,既有同情,也有不解。

"小默少爺,您多少吃一點吧。"她輕聲說道,聲音裏帶着關切,"家裏...現在很不太平。夫人一直在哭,老爺臉色也很難看。"

陳默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敏銳:"劉姨,今天早上是你第一個發現陳軒的嗎?"

劉姨點點頭,壓低聲音:"是的。我按照慣例去給二少爺送早餐,敲門沒人應,就推門進去了,結果看到..."她打了個寒顫,沒有說下去,眼中還殘留着早上的驚懼。

"你進去的時候,房門是鎖着的嗎?"陳默問,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嚴肅。

劉姨想了想,眉頭微皺:"沒有鎖,一推就開了。這確實有點奇怪,二少爺平時睡覺都會鎖門的。"

陳默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床頭的急救箱是開着的還是關着的?"

"開着的,"劉姨回憶道,聲音越來越低,"醫藥用品散了一桌子,紗布、消毒液、止血藥都擺在明面上。"

陳默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謝謝你,劉姨。這些信息很有用。"

劉姨欲言又止,嘴唇嚅動了幾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默默地退出了房間,臨走前還擔憂地看了陳默一眼。

陳默的嘴角那抹冷笑逐漸擴大。果然,又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戲碼。如果真想自殺,怎麼會不鎖門?怎麼會提前準備好急救用品?這一切都太過刻意,太過戲劇化,反而暴露了表演的痕跡。

下午三點,陳建國來到陳默的房間。他的臉色依然很難看,但眼中的怒火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和掙扎。他在椅子上坐下,整個人仿佛老了好幾歲,連一向挺直的背脊都有些佝僂。

"小默,我們需要談談。"他的聲音沙啞,帶着難以掩飾的倦意。

陳默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平靜:"您請說。"

陳建國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嘆息中充滿了無奈和矛盾:"我知道你和軒軒之間有很多矛盾。但是,用自殺來誣陷他人,這個指控太嚴重了。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不能隨便下這樣的結論。"

"所以您認爲我是在誣陷他?"陳默平靜地問,眼神卻銳利如刀。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建國揉了揉太陽穴,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抖,"但是軒軒現在的精神狀態確實很不穩定。醫生說他可能有輕度抑鬱症,需要藥物控制和心理治療。"

陳默輕笑,那笑聲中帶着淡淡的諷刺:"抑鬱症?真是個好借口。既可以解釋他異常的行爲,又可以博取同情,還可以讓我背負逼他生病的罪名。一箭三雕,妙啊。"

"小默!"陳建國的語氣嚴厲起來,但其中更多的是無奈而非憤怒,"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定別人的痛苦!"

"那我的痛苦呢?"陳默直視着父親的眼睛,那目光太過銳利,幾乎要刺穿所有的僞裝,"我被拐賣十八年的痛苦,被家人懷疑排斥的痛苦,被養子屢次陷害的痛苦,這些就不值得被看見嗎?就因爲我不哭不鬧,不表演不自殘,所以我的痛苦就無關緊要嗎?"

陳建國沉默了,他避開兒子的目光,久久沒有說話。窗外的光線在他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使他看起來格外蒼老和孤獨。

"下周一的項目啓動會,您還準備讓我參加嗎?"陳默換了個話題,語氣回歸平靜。

陳建國抬起頭,眼神復雜:"當然。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會因爲家庭矛盾影響公司決策。陳氏集團的未來比個人恩怨更重要。"

"那陳軒呢?他還會在項目組嗎?"

"醫生建議他休息一段時間。"陳建國說,聲音低沉,"項目先由你和大姐負責。等他情緒穩定了再說。"

陳默點點頭:"我明白了。"

陳建國站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懇求:"小默,給這個家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仇恨只會毀了你,讓你變得和那些傷害你的人一樣。"

"我不是被仇恨驅使,我是被公正驅使。"陳默平靜地回答,眼神堅定如磐石,"只要這個家能給我應有的公正,我自然會放下過去。但如果連最基本的公平都無法保證,那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爭取。"

陳建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有無奈,有掙扎,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愧疚。最終,他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房間,背影在走廊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落寞。

傍晚時分,陳默收到了老四發來的信息。內容讓他眼神一凜——陳軒在一周前確實通過一個匿名賬戶購買了大量醫用紗布、消毒液和止血藥。更令人震驚的是,他還諮詢過一位知名的心理醫生,但僅僅去了一次就再也沒有復診,卻在病歷上留下了"重度抑鬱"的診斷記錄。

與此同時,那個神秘號碼再次發來信息:"陳軒約了《財經周刊》的記者明天見面,準備爆料你威脅他、逼他自殺的消息。他已經準備好了僞造的聊天記錄和錄音。小心。"

陳默放下手機,走到窗前。夜色已經降臨,別墅裏的燈光次第亮起,將這個家的每個角落照得通明,卻照不進人心深處的黑暗。花園裏的玫瑰在夜色中依然嬌豔,但誰知道它們的根莖上是否爬滿了蛀蟲?

陳軒的苦肉計正在升級,從自殘到準備向媒體爆料,這一連串的動作顯然經過精心策劃和周密準備。如果他不能及時破局,不僅會在家族中身敗名裂,就連剛剛起步的事業也會毀於一旦,甚至可能面臨法律糾紛。

但陳軒不知道的是,他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那些購物記錄,那些通訊記錄,那些他精心保留的證據,都將成爲刺向陳軒心髒的利劍。這場戲,是時候該落幕了。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陳夢的電話:"大姐,明天早上九點,我想開個家庭會議。對,所有人都必須到場,包括陳軒。"

掛斷電話後,他的眼中閃爍着冷冽而堅定的光芒。明天的家庭會議,將是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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