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興趣去看他們一家三口扮演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的戲碼。
更沒心情去給那個人祝壽。
不等對方再說什麼,他直接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隨手丟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
辦公室內重新恢復安靜,空氣裏卻彌漫着比剛才更低的氣壓。
家族內部的齟齬與爭鬥,像一張無形的網,從未停止收攏。
顧京昭揉了揉太陽穴,眼底閃過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冰冷的決心。
這些令人作嘔的瑣事,不該,也不能影響到他。
他的目光不自覺投向門外,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那個剛剛離開的纖細身影。
只有想到她,他心頭的暴戾和陰鬱才會稍稍平息。
這麼想着,他起身,離開辦公室。
然而,心情本就煩躁的他,剛路過開放辦公區時,耳尖精準地捕捉到李薇那句未盡的挖苦。
眼神一掃,就看到那個坐在普通工位裏,正微微低着頭,顯得格外安靜隱忍的側影。
顧京昭眉心一跳。
他的人才剛來,就受這種委屈?
冰冷的目光掃向李薇,嚇得後者臉色煞白,趕緊低下頭。
他沒有直接發作,而是轉向翻譯部的主管方向,聲音不大,卻帶着絕對的權威:
“介紹一下,林紓月小姐,GL高薪聘請是首席翻譯官。負責全球科技峰會項目。”
說到這,他刻意頓了頓,再次開口時,加重了語氣。
“她的能力和專業水準,有我親自確認過。”
說着,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林紓月,見她依舊低着頭,看不清神色。
首席翻譯官?親自確認?
一瞬間,辦公區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林紓月,溫然更是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李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到快要把下嘴唇咬破了。
顧京昭的視線又落到了林紓月那個略顯擁擠的工位,眉頭高高蹙起。
心底暗嗤一聲,人事部怎麼辦的事?
不過他並沒有當場給她更換,他存了心思,或許這點“不便”和“委屈”,可以換來她主動來找他。
只不過他小瞧了林紓月,到最終她也並沒有因爲這件事主動找他。
他移開目光,丟下一句官話,便不再停留。
在一衆高管的簇擁下,大步離開了辦公區,背影冷硬,帶着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走後,壓抑的氣氛才稍微得到緩解。
溫然立刻湊到林紓月身邊,小聲又激動地說:“紓月,原來你這麼厲害,首席翻譯官誒。”
她扯了扯林紓月的衣角,繼續:“還是顧總親自面試的!”
林紓月勉強的笑了笑,心裏卻亂作一團,無聲地嘆了口氣:
要是你知道他的面試到底面了什麼,估計也說不出這種話了。
她心裏跟明鏡似的,他這番高調的維護,看似給她解了圍,實則是將她推向了風口浪尖。
林紓月對上溫然甜美的笑容,解釋着:“只是運氣好,符合項目要求而已。”
“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溫然倒是真心爲她高興,“以後有什麼不清楚的,隨時問我!”
“好,謝謝你,溫然。”
這份善意讓林紓月在這個陌生的環境得到了一絲溫暖,而且看着溫然,隱隱讓她幻視當年的自己。
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江易發給她的峰會資料,接下來估計會十分忙碌。
這次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徹底在GL立足。
她要讓那些因爲顧京昭剛才的話對她產生鄙夷的人,心服口服。
……
傍晚,顧京昭剛剛結束應酬,渾身冷厲之氣還沒完全散去。
剛準備上車回公司,江易就快步從駕駛座下來,神色嚴肅地在他耳邊說着什麼。
聞言,顧京昭地眸間閃過一絲狠絕。
看來,這生日宴是非去不可了。
看着老板這副沉思的樣子,江易又問:“顧總,現在回老宅?”
“嗯。”
顧京昭點了點頭,打開後座車門,邁步坐了進去。江易也回到駕駛座。
黑色的勞斯萊斯像一頭沉默的野獸,碾過西山寂靜的山路,停在顧家老宅那扇沉重的鐵藝大門前。
顧京昭降下車窗,冰冷的視線掃過門楣。
那裏曾掛着他母親凌華親手寫的匾額,早已被替換成庸俗的金字。
他邁下車,純黑的手工西裝將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發凌厲,眼尾那顆平日裏爲他增添幾分妖冶的小痣,反倒多了一分狠厲。
老宅燈火通明,卻驅不散那股陳腐壓抑的氣息。
傭人們躬身屏息,不敢與他對視,
宴會廳內,虛假的喧鬧在顧京昭踏入的瞬間,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敬畏的、恐懼的、忌憚的,齊刷刷投向他。
顧聲庭坐在主位,臉色鐵青,明顯對他的失禮不滿。
梅素更是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到場,畢竟早上他可是嚴辭拒絕過的。
但礙於面子,她仍舊強撐着笑容迎上來:“京昭……”
顧京昭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掠過她,目光冰冷的環視四周。
視線最終落在角落裏試圖降低存在感的顧時然,以及幾位親戚上。
果然,他那位好叔叔顧聲覺並未到場,老狐狸。
不過並不影響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沒有寒暄,沒有祝壽,甚至都沒給顧聲庭開口訓斥的機會。
“江易。”他聲音不高,卻清晰的穿透寂靜。
身後的江易上前一步,從公文包裏取出幾份文件,面無表情的分發給那幾位臉色瞬間煞白的親戚手上。
“股權轉讓書,”顧京昭眼皮微抬,整理着袖口,“籤了。”
沒有辯解,沒有討價還價,只有命令。
一位仗着輩分以及在顧氏有着一席之地的長輩站起,笑着圓場:“京昭你這是做什麼,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有什麼事不能……”
“三分鍾。”顧京昭抬手,看了眼腕表,打斷了他,眼神淡的像在看一只螻蟻,“籤,或者,明天看着你的公司破產。”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很快明白,這位太子爺要來真的了,不是商量,而是最後通牒。
顧聲庭猛地站起來,氣得渾身發抖:“逆子!當着我的面,就想搶奪股份,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顧京昭嗤了一聲,“在顧氏,我就是王法。”
他的目光掃過顧聲庭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父親怕不是坐在這個位置太久,久到已經忘了是誰在支撐這顧氏,才不至於讓他在你的愚昧下分崩離析?”
“你——”
“還有你!”顧京昭轉向臉色慘敗的梅素,以及她身邊那個隱忍的顧時然,“收起你們那點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安分一點,或許還能撈點殘羹冷炙。再敢伸手……”
他頓了頓,眼神裏的殺意如有實質,“我不介意把你們的手,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