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5
我沒有等楊景明回答，就打開了一段音頻。
緊接着，一個猥瑣又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趙雅，那個新來的客戶王總，口味有點特殊，你得想辦法安排一下。”
是楊景明的聲音。
另一個女聲響起：“老楊，你又想搞什麼？上次那個就差點出事。”
是趙雅的聲音。
“怕什麼？這次我們做得隱蔽點。你去找個幹淨點的外圍，用公司的項目預付款走賬，賬目做平就行。這個項目拿下來，我們能洗至少八位數。”
“那你答應我的愛馬仕......”
“少不了你的！”
錄音清晰無比，每一句對話都像一顆炸彈，在寂靜的會場裏炸開。
所有人都懵了。
線上的直播彈幕，在短暫的停滯後，瞬間爆炸。
“臥槽？！這是什麼情況？洗錢？”
“性賄賂客戶？我沒聽錯吧？！”
“這是楊總和趙雅的聲音啊！我的天！”
台上的楊景明臉色瞬間煞白，他驚恐地回頭看着大屏幕，對着話筒咆哮：“後台怎麼回事！關掉！快給我關掉！”
然而，沒等後台的人反應過來，屏幕上的畫面切換了。
一張張轉賬記錄的截圖，一條條銀行流水的明細，清晰地展示着一筆筆巨額資金如何通過虛報的項目款，流入了幾個私人賬戶。
其中一個賬戶的戶主，赫然就是趙雅。
緊接着，屏幕上又出現了另一段錄音。
“錦華啊，你小子真是好福氣......這麼漂亮的老婆，太浪費了，我們拼單一下怎麼樣？”
“在公司，你太太陪我出席一些必要的商務活動，給我當個‘門面’，回家就歸你。”
“作爲回報，下個季度的核心項目，我直接交給你。”
這段錄音一出，全場徹底譁然！
所有的目光，都“刷”地一下，集中到了台下第一排的林舒身上。
她的臉，比楊景明還要白，血色盡失，身體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
就在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和巨大的震驚中時，我從後台走了出來。
我一步步，從容地走上演講台。
楊景明看到我，像是見了鬼一樣，指着我，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
“你......你......”
我沒有理他，徑直走到他面前，從他手裏搶過話筒。
我面對着台下所有震驚的臉，面對着線上數千雙眼睛，聲音清晰而洪亮。
“各位，你們聽到的，看到的，全都是真的。”
“我叫陳錦華，核心項目部前任總監。”
“楊景明，利用CEO的職權，以升職爲誘餌，脅迫下屬的妻子，滿足他肮髒的私欲。”
“他與他的合夥人趙雅，長期利用公司項目進行非法洗錢，進行商業賄賂，將公司的資產中飽私囊！”
我每說一句，楊景明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台下的林舒，已經用手死死捂住了臉，不敢見人。
“我今天站在這裏，不是爲了我自己，是爲了這家公司所有勤勤懇懇、踏實工作的員工！我們的努力，不應該成爲某些人渣滿足私欲、踐踏法律的墊腳石！”
我的聲音，通過直播，傳到了每一個分公司，每一個員工的耳朵裏。
會場的保安終於反應過來，想上台來拉我。
但已經晚了。
會場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群穿着制服的經偵警察，手持文件，快步走了進來。
爲首的警官，直接走上台，對楊景明出示了證件。
“楊景明，趙雅，你們涉嫌職務侵占、商業賄賂以及洗錢等多項罪名，請跟我們走一趟！”
楊景明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趙雅在台下發出一聲尖叫，也癱軟了下去。
整個會場，亂成了一鍋粥。
06
楊景明和趙雅被經偵部門當場帶走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行業。
集團股價應聲暴跌，一天之內蒸發了近十個億。
公司內部亂成一團，股東們緊急召開會議，試圖穩住局面。
而我，在遞交了所有證據，配合完警方調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回到那個曾經充滿溫馨，如今卻只剩冰冷的“家”。
林舒也在。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沒有了往日的光鮮亮麗。
看到我進來，她猛地站起來。
“陳錦華！你毀了我！你把一切都毀了！”她沖我尖叫。
我平靜地看着她，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林舒被嚇壞了。
她終於意識到，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指着那一份文件，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這是離婚協議，我只有一個要求，你，淨身出戶。不過，你那些從楊景明那裏拿到的所有東西，都可以帶走。”
“那些東西看着都覺得惡心。”
“我不籤！”林舒突然撲過來，抓住我的胳膊，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錦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她開始打感情牌，聲音哽咽。
“我們在一起五年了，你忘了我們以前多開心嗎？我是被楊景明騙了，被那些榮華富貴迷了心竅！我只是一時糊塗啊！”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如果是在一個月前，我或許會心軟。
但現在，我只覺得無比諷刺。
我沒有推開她，而是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一個冰冷又熟悉的女聲，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不然呢？靠你嗎？！”
“陳錦華，你既然沒本事護着我，就別怪我用自己的方式往上爬。”
“你給不了我的，自然有人給。”
......
每一句，都是她曾對我說過的話。
那是我在她收拾行李那一晚，放在書房裏的錄音筆錄下的。
林舒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像被雷劈中一樣，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她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和難以置信。
我關掉錄音，輕輕推開她的手。
“林舒，從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完了。”
我拿起筆，在離婚協議書的末尾，籤下了我的名字。
陳錦華。
三個字，寫得無比用力，仿佛要將過去的一切，都刻斷在紙上。
我把筆遞給她。
“籤吧。”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
“林小姐，從今往後，你我兩清。”
07
籤完離婚協議，我就讓她搬離了這個家。
生活一下子清淨了。
就在我以爲過去的事情已經徹底翻篇時，一個不速之客，找上了門。
是林舒。
那天我剛健完身回家，就看到她憔悴地等在我家門口。
她瘦了很多，眼窩深陷，身上穿着樸素的舊衣服，和我記憶中那個光彩照人的樣子，判若兩人。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錦華......”她怯生生地喊我。
我皺了皺眉，沒有讓她進門的意思。
“有事嗎？”我的語氣很平淡。
她被我冷淡的態度刺痛了，眼圈瞬間就紅了。
“錦華，我找不到工作......所有人都知道我和楊景明的事，他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沒有一家公司肯要我。”
她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把楊景明給我的所有東西都賣了，但是現在錢花完了，現在只能租在一個很小的單間裏。我身上快沒錢了......”
她哭得泣不成聲，開始痛斥自己的過錯。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都是我的虛榮心害了我！我不該聽信楊景明的鬼話，不該看不起你......”
“我當初只是......只是太想過好日子了，我怕了那種沒錢的日子，我一時糊塗才......”
她一邊哭，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反應。
“錦華，你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你幫幫我，好不好？哪怕......哪怕我們復婚，我以後一定好好跟你過日子，我再也不做那種傻事了！”
她以爲，她的眼淚還能像從前一樣，讓我心軟。
她以爲，一句“一時糊塗”，就能抹掉所有的背叛和傷害。
我靜靜地聽她說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然後，我平靜地告訴她：
“林舒，從你選擇踏上那場慈善晚宴的紅毯開始，我們之間的情分，就盡了。”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錘子，敲碎了她最後一點希望。
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你的路，是你自己選的。你今天的下場，也是你應得的。”
“至於復婚，你不覺得可笑嗎？”
我說完，不再看她，準備關門。
她猛地反應過來，撲上來想抓住門。
“陳錦華！你不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她在門外聲嘶力竭地哭喊，咒罵，求饒。
我沒有理會。
我關上了門，將她的聲音徹底隔絕在外。
屋子裏瞬間恢復了安靜。
我走到廚房，從櫃子裏拿出茶葉，不緊不慢地爲自己泡了一壺茶。
窗外的陽光很好，照得屋子裏暖洋洋的。
茶香嫋嫋升起，縈繞在鼻尖。
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遲來的懺悔，比草都賤。
08
楊景明倒台，公司成了一灘爛泥。
而我，就是攪渾這灘爛泥的棍子。
一夜之間，我成了業內的“名人”。
走廊裏，電梯間，到處都是我的名字。
“瘋子。”
“蠢貨。”
“爲了個女人，把自己前途都搭進去了。”
這些聲音像蒼蠅，嗡嗡作響，揮之不去。
我以爲我的職業生涯，到此爲止。
直到一個電話，打到了我的私人手機上。
陌生的號碼，沉穩的男聲。
“陳先生，李先生想見您一面。”
李先生。
集團最大的個人股東，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名字。
一瞬間，我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機會？
還是又一個陷阱？
我們約在一家不對外開放的私人會所。
沒有狗血的質問，沒有廉價的同情。
李先生年過六旬，眼神銳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親自給我倒了杯茶，開門見山。
“聊聊那個項目。”
那一刻，所有關於背叛和傷害的憤懣，都煙消雲散。
我像是打了三升雞血的戰士，找到了我的戰場。
我把我對項目的理解、規劃，對未來市場的預判，像倒豆子一樣，毫無保留地全部傾倒而出。
我甚至拿過紙筆，在桌上畫出了未來三年的戰略布局圖。
我們聊了整整三個小時。
從始至終，他只是靜靜地聽，偶爾提出一兩個直擊要害的問題。
最後，他看着我，一字一句。
“楊景明，瞎了眼。”
“年輕人，有勇有謀，他沒用好你，是他的損失。”
希望的火苗，在我死寂的心裏，瞬間燎原。
一周後，我接到了董事會的紅頭文件。
我被重新聘用。
不是員工。
是合夥人。
我將獨立負責一個全新的核心項目，規模和前景，是楊景明當初畫給我的那張大餅的十倍。
李先生，成了我最堅實的後盾。
我不僅拿回了屬於我的尊嚴，還被推上了從未有過的高度。
我搬進了新的辦公室。
公司最大，視野最好的一間，曾經屬於楊景明。
走在公司的地毯上，那些曾經對我指指點點的人，如今見到我，都像老鼠見了貓。
他們低着頭，恭敬地喊一聲，“陳總。”
眼神裏，是藏不住的敬畏和恐懼。
我用楊景明的方式，打敗了楊景明。
又用他最看重的東西，狠狠地羞辱了他。
生活，似乎終於清淨了。
但總有些煩人的蒼蠅，試圖來惡心我。
手機時不時會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
發件人，都是我快要記不起名字的老同學、老朋友。
“錦華，聽說你現在發達了，恭喜啊！”
“是兄弟才跟你說，林舒現在真的太慘了，一個人租在地下室，工作也找不到。”
“你就念在過去的情分上，拉她一把吧，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怪可憐的。”
“你一個大男人，何必跟一個女人計較呢？”
我看着這些虛僞的字句，只想笑。
當初我和林舒在一起時，他們一口一個“嫂子”，把她捧上了天。
如今，她落魄了，他們又想讓我當這個冤大頭。
我甚至不用猜，就知道是林舒在背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他們這麼做的。
她還是老樣子。
永遠學不會靠自己，總想着依賴別人。
對於這些短信，我的處理方式很簡單。
看一眼，長按，刪除。
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懶得回。
有些路，走錯了，就是萬劫不復。
09
半年後。
楊景明案的最終判決下來了。
因職務侵占、巨額洗錢、商業賄賂等多項罪名成立，數罪並罰，他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
趙雅作爲從犯，也獲刑八年。
這個消息轟動了全城，成了各大財經新聞的頭版頭條。
屬於楊景明的時代，徹底落幕了。
而我，作爲親手推翻他的人，事業卻如日中天。
我負責的新項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爲公司帶來了驚人的利潤，也讓我這個新晉合夥人的位置，坐得穩如泰山。
因爲這次“絕境反擊”的傳奇經歷，我甚至受邀回我的母校，爲即將畢業的學弟學妹們做一場關於“職業生涯中的底線與反擊”的演講。
演講那天，我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站在熟悉的禮堂講台上。
看着台下那一雙雙年輕、充滿朝氣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我分享了我的故事，當然，隱去了那些過於私人的細節。
我告訴他們，在職場中，能力很重要，但比能力更重要的，是守住自己的底線和尊嚴。
“當有人試圖用利益來踐踏你的尊嚴時，你要麼選擇跪下，要麼選擇戰鬥。”
“跪下，或許能得到一時的安逸，但你會永遠失去站起來的資格。”
“而戰鬥，哪怕遍體鱗傷，你也能贏得最終的尊重，首先是贏得你自己的尊重。”
演講結束時，台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結束後，我婉拒了校領導的宴請，一個人在校園裏慢慢走着。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一切都那麼熟悉，那麼寧靜。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在校門口不遠處，我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林舒。
她站在一個奶茶店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她比上次見時更憔悴了，神情麻木，眼神空洞。
也許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她緩緩地轉過頭。
四目相對。
她的身體猛地一震，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眼神裏，是復雜到極致的情緒，有悔恨，有不甘，有羞愧。
我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我只是對她，微微頷首，一個禮貌而疏遠的點頭。
然後，我轉過身，與她擦肩而過，沒有絲毫停留。
從她身邊走過的那一刻，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像芒刺一樣扎在我的背上。
但我沒有回頭。
我知道，我親手燒掉了充滿屈辱的過去，也親手爲自己加冕，登上了屬於一個人的王座。
未來的路，還很長。
我將獨自前行，亦或與更值得的人並肩，走向更高，更遠的地方。
10
我的生活，進入了一種全新的、高速運轉的軌道。
權力、財富、名望，這些曾經遙不可及的東西，如今都成了我的日常。
我成了別人口中的“陳總”，一個從底層重生的傳奇。
但我心裏很清楚，這一切的起點，都源於那個叫李先生的股東。
是他，在我最落魄的時候，向我伸出了手，給了我反擊的平台和資本。
我對他，始終心存感激，也對他，始終保持着一份警惕。
因爲我看不透他。
他對我太好了，好得不合常理。
直到一個月後的一天，我收到了一個匿名的快遞。
一個很小的方形盒子，沒有任何寄件人信息。
我拆開它。
裏面沒有信，也沒有任何貴重物品。
只有一塊黑色的，由黑檀木雕刻而成的國際象棋棋子。
是“後”。
棋子的做工極爲精致，手感溫潤，顯然價值不菲。
我正疑惑時，一張小小的卡片，從包裝的夾層裏滑了出來。
卡片上，是用鋼筆手寫的一行字，字跡蒼勁有力，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李先生的筆跡。
上面寫着：
“幹得不錯，獵人。”
“下一盤？”
看着這短短的八個字，我的後背瞬間竄起一股涼意。
獵人？
他竟然知道我扳倒楊景明時，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那句話，我只對着話筒用極低的聲音說過，除了楊景明和林舒，本不該有第四個人聽見。
除非......
除非他當時就在監控着一切！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猛地回想起整件事的始末。
楊景明和趙雅的錄音，那些清晰無比的轉賬記錄......有些證據，甚至超出了我當時能夠收集的範圍。
我一直以爲是自己運氣好，或者楊景明他們自己不小心。
現在想來，根本不是！
是有人在暗中，不動聲色地，把這些最致命的證據，送到了我的手上！
那個人，就是李先生！
他早就想除掉楊景明這個公司的蛀蟲和他在董事會的對手，但他自己不便出手。
於是，他選中了我。
一個被楊景明逼到絕境，心中充滿恨意，又有足夠能力和頭腦去執行計劃的，完美的“刀”。
他欣賞我的能力，同情我的遭遇，但這背後，更多的是利用。
我不是唯一的獵人。
他才是那個站在食物鏈頂端，操縱着一切的，真正的獵場之主。
我以爲我從棋子變成了獵人。
到頭來，我不過是從一枚小兵，升級成了一枚能夠吃掉對方主帥的“後”。
我依舊在一張更大的棋盤上。
我低頭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黑檀木棋子。
換做以前的陳錦華，此刻或許會感到恐懼，會感到自己再次被當成工具的憤怒和無力。
但現在......
我沒有。
我感受到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戰栗。
原來，扳倒一個楊景明，只是新手村的任務。
真正的遊戲，現在才剛剛開始。
我笑了。
拿起那枚黑色的“後”，放在我辦公桌上那套昂貴的，一直沒動過的水晶棋盤上。
我拿出手機，給李先生發了一條短信。
只有兩個字。
“遵命。”
這一次，我不再是被動選擇。
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地，踏入了這場更危險，也更刺激的遊戲。
因爲我知道，只有在這樣的遊戲裏，才能登上真正的，權力的王座。
